2021/07/05

由東華帝君的茶課說說《三生三世枕上書》里的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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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4閱讀 16萬+

先放水,還是先放茶?這個問題真的不簡單。


《三生三世枕上書》中,東華帝君在梵音谷講茶課,乍看內容甚簡,若對比凡間茶事細品,則涉及時空極廣,可謂紛繁。


茶盞

東華帝君喜用黑釉茶盞,此是宋代興起的茶具。彼時茶人好點茶,即以小勺舀取茶末,在盞中調作膏狀,再以湯瓶註水沖點,邊沖點邊以竹制的茶筅或銀制的茶匙在盞中回環攪動,即所謂“擊拂”。茶湯以“純白為上真”,為襯托純白的茶色,“盞色貴青黑”。


姬蘅建議將黑釉茶盞換作“芙蓉碧”茶器,按她所說,是一種青峰翠色的青瓷盞。“青峰翠色”是唐代越窯瓷的特點,出自陸龜蒙的“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唐人陸羽推崇越瓷,因其類玉、類冰,且“瓷青而茶色綠”。


既然茶課品飲的茶叫“蟹眼青”,想來茶色或許近乎唐人所好。但若又欲以此鬥茶,則茶色便有其他可能。


 




鬥茶

“鬥茶”盛行於宋代,是在點茶的基礎上決勝負,標準為:“視其面色鮮白, 著盞無水痕為絕佳。”也就是一看湯色,純白為上,青白為次,灰白次之,黃白又次之;二看湯花咬盞, 湯花散退較早、 先出現水痕的為負。此外,還兼顧香氣和滋味的因素,宋徽宗《大觀茶論》中寫道:香氣方面要“入盞則馨香四達,秋爽灑然”;滋味方面則是“香甘重滑,為味之全”。


以色而論,若用青瓷便不襯茶湯之白,因此鬥茶之人舍青盞取黑盞,還特意將黑盞起了個名字,叫“去越”,以寓越瓷之類的青色器不堪用。


當然,電視劇里鬥茶時未用點茶手法,帝君品評時也未計較茶色。他點評姬蘅的茶“濃釅醇厚、甘滑香冽” ,頗近乎宋代人鑒茶的標準。


而對鳳九的茶,他的評語是:“初品無味,再品回甘無窮。”則又近似明清時的標準,如陸次雲飲龍井:“啜之淡然,似乎無味,飲過後覺有一種太和之氣,彌淪乎齒頰之間,此無味之味,乃至味也。”劇中畫面,鳳九、姬蘅所用茶品、手法,確實更像明清時將炒青綠茶泡飲的情況。


那麼千峰翠色的越窯青瓷是不是恰屬泡綠茶的良配呢?事實上,明清人觀綠茶湯色喜用之盞,如許次紓《茶疏》中總結:“絕白為佳”。而越瓷原本配的則是唐代的煎茶——類似東華帝君在天宮里那種煮茶的方式。


 




煮水

東華帝君茶課上講:“飲茶之道,精髓在煮,煮有三沸,需觀需聞……”此法源自唐代陸羽《茶經》:“其沸如魚目,微有聲為一沸;緣邊如涌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為三沸。”


“初沸則水合量,調之以鹽味;第二沸出水一瓢,以竹筴環激湯心,則量末當中心,而下有頃勢若奔濤,濺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華也。”即先將餅茶研磨成粉末備用;再以鍑盛水,置之於風爐上煎煮。第一沸水開時,添入鹽以調味;待第二沸水開時以瓢酌湯一勺置旁,一面以竹筴在鍑湯中心循環擊拂攪,再以茶則量茶末對著水中心下末,片刻,茶湯勢如奔騰濺沫,此為第三沸,此時取先前置旁的第二沸水止沸,以做培育湯花之用。湯花即下了茶末之後,在沸水中所產生的現象。


帝君在天宮時,連宋來訪恰逢其煮茶,正到了以茶則量茶、置入水中的步驟。






只是唐代人煮茶,多用敞口的鍑(釜),如此對所煮之水才既能“聞”也能“觀”。到宋時人們註水點茶,以瓶燒水,水燒到什麼程度, 肉眼就看不見了,那便只能以耳聞之:“松風檜雨到來初, 急引銅瓶離竹爐。待得聲聞俱寂後, 一甌春雪勝醍醐。”類似帝君在天宮里用的煮水壺,則成熟於明代。比宋代湯瓶的口要大,可以揭開壺蓋後觀察水面的狀況, 彼時判斷水,已發展為一曰形辨, 二曰聲辨, 三曰氣辨。“如蝦眼、蟹眼、魚眼、連珠皆為萌湯, 直至涌沸如騰波鼓浪, 水氣全消, 方是純熟。如初聲、轉聲、振聲、驟聲, 皆為萌湯, 直至無聲, 方是純熟。如氣浮一縷二縷三四縷, 及縷亂不分, 氤氳亂繞, 皆為萌湯, 直至氣直沖貫, 方是純熟。”但明代人大多純是煮水,再以水泡茶,已少煮茶。



風爐、茶鍑

風爐、茶鍑



古時中國人的煮水器具,崇尚用金銀或錫制,忌銅鐵。《三生三世枕上書》電視劇中作為道具的日本式鐵壺,約出現在江戶時期,此前日本燒水器形制的發展過程和中國類似,先是沒有提梁和壺嘴的鐵釜,煮沸的水要用竹勺舀出來。後來在鐵釜的一面造出一個向外倒水的壺嘴,俗稱為“流”,又在釜的上面按了一個能將釜提起來的提梁,即鐵瓶,漸漸形成現代的鐵壺。


 




投茶

東華帝君考鳳九是否聽課認真,問:“是先放水,還是先放茶?”


乍看這實在是個很簡單的問題,依照茶形、嫩度選擇上投、中投、下投就是了。


但其實,古人在泡茶這方面遠比現代人講究,先放水還是先放茶,是看天時的,所謂“投茶有序,毋失其宜。”


程用賓《茶錄》載:“湯茶協交,與時偕宜。茶先湯後,曰早交;湯半茶入,茶入湯足,曰中交;湯先茶後,曰晚交。交茶冬早夏晚,中交行於春秋。”周高起《洞山岕茶系》也說:“傾湯滿壺,後下葉子,曰上投,宜夏日;傾湯及半,下葉滿湯,曰中投,宜春秋:葉著壺底,以湯浮之,曰下投,宜冬日初春。”


既然東華帝君入梵音谷為冬至之時,且梵音谷四季皆冬日,谷中泡茶,便應該先放茶、後放水。





荷露

順便說說進入阿蘭若夢境後,東華帝君與鳳九的茶事。


東華帝君撞見鳳九與沉曄喝茶時,鳳九煮茶的水是從荷葉上採集的荷露。


明代人已推崇露水,田藝蘅《煮泉小品》有:“露者陽氣勝而所散也。”但烹茶而用荷露,則是乾隆皇帝的得意事,他至少作過九首“荷露烹茶詩”, 並在其中一首的附言中說:“水以輕為貴,嘗制銀鬥較之, 玉泉水鬥重一兩, ……輕於玉泉者, 惟雪水及荷露雲。”紀曉嵐專門作《荷露烹茶賦》頌揚道:“夫井華朝汲,即有前聞;雪液冬前,亦傳往古。茲茗碗之閑供,獨蓮塘之是取。天廚品味,又新之記猶遺;中禁傳方,鴻漸之經宜補。”就是說,萬歲爺在宮里有此偉大創舉,張又新《煎茶水記》里都沒提過,若是茶聖陸羽能活著看到,也要補寫進《茶經》里的。


那麼荷露特別在哪裡呢?“本為花上之菁華,芳鮮微雜。味含澹泊,醇醲與辛冽皆非,氣得沖和,苦冽與甘寒相和。飄飄意遠,都忘溽暑之蒸濡;習習風生,但覺清虛之吐納。”


清代趙學敏《本草綱目拾遺》里有:夏日黎明日將出時,將長杓坐碗於首,向荷池葉上傾瀉之,以伏露為佳。味甘,明目,寬中解暑。蓮葉象震卦,荷上露或亦入肝而滋益肝臟歟。


有人推測,《紅樓夢》里賈寶玉在太虛幻境所飲的“千紅一窟”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靈葉上所帶之宿露而烹”,原型即是荷露烹茶。


如此,阿蘭若夢境里出現荷露烹茶,倒是既顯王室氣派,又暗示了夢幻泡影中,心事終虛化。


 




蓮花茶

書中有鳳九與化身息澤的東華帝君閑居時飲蓮花茶的情節,電視劇沒能呈現出來,或是因為蓮花茶難以大規模生產,著實不容易在市面上找到吧。


且看書里寫:“正待初夏,院中開了幾朵蓬蓮花,息澤令她尋了幾個荷花盞,將幾味粗茶擱在花心裡盛著,待入夜後花苞合起來,將納於其中的茶葉一熏,次日取些山泉水再將這些茶隨意一烹,即便拿個大茶缸子喝,入口也是天然妙味,自有諧趣。”


我有幸得到過一些茶友依古法自製的蓮花茶,以白毫銀針窨制,確是不拘飲法,久泡不澀,還能煮飲。



此種制茶法出自元代的倪瓚,可謂肇花茶之開端。《雲林遺事》雲:“蓮花茶,就池沼中於早飯前,日初出時,擇取蓮花蕊略綻者,以手指撥開,入茶滿其中,以麻絲縛扎定,經一宿。次早,蓮花摘之取茶,用紙包曬,如此三次,錫罐盛貯,扎口收藏。”明代屠隆《考槃餘事》也有類似記載:“蓮花茶,於日未出時,將半含白蓮花撥開,放細茶一撮,納滿蕊中,以麻皮略系,令其經宿,次早摘花傾出茶葉,用建紙包茶焙乾。再如前法,隨意以別蕊制之,焙乾收用,不勝香美。”倪瓚、屠隆都是大才子,他們的制茶法,自然也映襯著東華帝君的風雅。


而書中文字其實又更近乎清代沈復《浮生六記》里記錄愛妻陳芸的事跡:“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三生三世枕上書》的作者,或是以此彰顯彼時東華與鳳九為伴,亦如沈、陳二人之和契吧。只是阿蘭若夢境里那段風平浪靜的無憂歲月甚是短暫,也正如《浮生六記》書名典出之句:“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分茶

原作里寫:鳳九在船頭尋著蘇陌葉時,入眼處一個紅泥火爐,一套奪得千峰翠色的青瓷茶器,陌少正提壺倒茶入茶海,瞧著她似笑非笑:“春眠新覺書無味,閑倚欄桿吃苦茶。姑娘匆匆而來,可要蘇某分茶一杯?”


參照電視劇里的演繹,其況已如通行至今的工夫茶,即由主、客數人共席、沸水沖之蓄茶小壺後再註入小杯品飲的方式。《清稗類鈔》記載,清時“閩中盛行工夫茶,粵東亦有之。蓋閩之汀、漳、泉, 粵之潮, 凡四府也。”俞蛟《夢廠雜著·潮嘉風月》描述:“工夫茶烹治之法,本諸陸羽《茶經》而器具更為精緻。爐形如截筒,高約一尺二三寸,以細白泥為之。壺出宜興窯者最佳,圓體扁腹,努嘴曲柄,大者可受半升許。……爐及壺、盤各一,惟杯之數,同視客之多寡。……先將泉水貯鐺,用細炭煮至初沸,投閩茶於壺內沖之,蓋定復遍澆其上,然後斟而細呷之。”


“分茶”二字,比較著名的出處有陸游《臨安春雨初霽》:“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有人註釋為“品茶”,或者“用煎好的水去‘點茶’,然後分給吃茶者”。此處,蘇陌葉的“分茶”應該更接近“分給吃茶者”之意。書中亦曾寫到東華帝君分茶,結合他喜歡的黑釉茶盞,倒更貼合“點茶”步驟。


而實際上,分茶的本義,是宋代人在“碾茶為末、註之以湯、以筅擊拂”的點茶基礎上,令盞面上的湯紋變幻出各種圖案,猶如一幅幅水墨畫,故又稱為“水丹青”。陶谷《荈茗錄》亦稱此為“百茶戲”:“近世有下湯運匕,別施妙訣,使湯紋水脈成物象者,禽獸蟲魚花草之屬,纖巧如畫,但須臾即就散滅。”


“須臾即就散滅”,不亦合乎阿羅若夢境歟?





從高偉光在劇中的坐卧,再談東華帝君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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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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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坐、跪坐、跏趺坐、坐寐、吉祥卧……百態千姿,皆有所寓。


太晨宮內,至清湖無魚台,東華帝君悠悠理絲綸。


連宋問:“水至清則無魚,帝君是釣魚呢,還是坐禪?”


何謂坐禪?


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


六祖慧能講坐禪:“不著心,亦不著凈,亦不是不動。若言著凈,人性本凈。由妄念故,蓋覆真如,但無妄想,性自清凈。起心著凈,卻生凈妄。妄無處所,著者是妄。”


所以當連宋執著於清濁凈垢的外相,而障真如自性時,帝君評其“見山是山,不見心底繁花境地”。


遂施神通,令魚從湖中現身。以此開示:無魚台,非無魚也,是離相也。


外若離相,心即不亂。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


連宋說對了,帝君釣魚,就是在坐禪。

所以坐禪,並非世人印象中,不言不動地雙腿一盤而已。


帝君最常用的一種坐姿,一膝獨豎,一足半趺,是“自在坐”。自然無拘,恰如白居易《自在》詩中所寫:“內外及中間,瞭然無一礙。所以日陽中,向君言自在。”


自在者,不住善惡,有無,內外、中間;不住空,亦不住不空;不住定,亦不住不定。不住一切處,即是住處。所謂“專註一趣”之“專註”,即此也。


“自在坐”另有一名——“輪王坐”,意義是:“即發大悲心,拔濟利安樂。”


佛像中,大智文殊菩薩與大悲觀音菩薩常現此坐相。可知此坐,寓悲智雙運,既有無掛無礙的智慧,亦存普濟含靈的慈悲。



維摩詰居士的畫像,亦多“自在坐”。


維摩詰居士主張坐禪並不一定去遠離塵囂的林中、樹下靜坐,關鍵是要:“不於三界現身意,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不捨道法而現凡夫事,心不住內亦不在外,於諸見不動而修行三十七品,不斷煩惱而入涅槃”——如此才是真正的坐禪。不依身、不依心、“不依”亦不依;如如不動,卻非寂滅死定,行住坐卧自現威儀;生活起居看似尋常,卻未須臾離於大道;飢時吃飯慵時睡,無暇將心更覓心;已得正定,仍不輟修行;心既安住,便不被煩惱牽引。


所以這樣的大居士,能入佛境亦能入魔境:“入講論處,導以大乘;入諸學堂,誘開童蒙:入諸淫舍,示欲之過:入諸酒肆,能立其志。”很多人把東華帝君的“一念為魔、一念為神”理解成一念為惡則毀天滅地、一念為善則庇護蒼生,若真那樣,便只不過是個能力強大些的凡夫罷了。能修到專註一趣之境的人,當如維摩詰居士般,處相而不住相,對境而不生境。“雖過酒肆上,不離道場中。弦管聲非實,花鈿色是空。”佛境魔境來去自如,無拘無染,無掛無礙。


維摩詰居士自在坐時,又現病容,文殊菩薩問疾:“居士是疾,寧可忍不?療治有損,不至增乎?居士是疾,何所因起?其生久如?當雲何滅?”他答:“從痴有愛,則我病生。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眾生病滅,則我病滅。所以者何?菩薩為眾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則有病;若眾生得離病者,則菩薩無復病。”


當我看《三生三世枕上書》演到東華帝君為凈化世間濁息而抱恙時,便不禁想起《維摩詰經》這段經文。眾生因貪嗔痴三毒而病,造業無盡、煩惱無盡,以慈悲心救眾生者,又焉能獨善其身?受疾而不以之為苦,不因疲厭而離世入滅,非是貪戀福壽,是其不捨眾生也。


只是,東華帝君仍屬三界中的天人,仍未得至不退轉。其病固然多以大悲而起,一旦心生執著而失正定,亦會從痴有愛則病生。彼時,若任心所起,一無收制,則與凡人元來不別;若遍行諸事,言心無染者,於言甚美,於行甚非。

近來總有人和我討論,同是高偉光飾演的東華帝君,為什麼《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帝君就看起來更像“適合掛著牆上的神仙”呢?


因為,“十里桃花”的帝君,會更明顯的展露“收制其心”的一面。


在這里,就僅從坐姿上窺些端倪吧。


“十里桃花”的帝君,眾人之前雖也常是自在坐,獨自讀書寫字或至園中賞景,卻時有跪坐。而“枕上書”的帝君,只在阿蘭若之夢中欲與鳳九聯席並坐這類特殊情況下,才跪坐。


跪坐,便顯端嚴,會不知不覺中傳遞出一種“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的信息。


跪坐在中國流行數千年,直到宋代,才漸漸淡出日常生活。


很多學者喜歡研究何以跪坐習慣竟會在中國持續那麼久,有人說是因為遠古時代居住空間低矮,只能席地跪坐;有人說是因為中國比最早出現椅子的古埃及、古西亞氣候寒冷,人們跪坐於低矮的坐具並收斂四肢,更利於保持熱量;有人說是因為中國人曾長期上衣下裳, 裳內脛衣無襠,唯有跪坐方能遮羞;還有人說是因為高型坐具傳入較晚,直到宋代才最終替代低矮型坐具。


事實上,真正影響“跪坐”之風的,是“禮”。


《禮記》雲:“坐如屍。” 屍居神位,坐必矜莊。人雖不為屍,若所在坐法,必當如屍之坐,視貌正也。


荀子曰:“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後出於辭讓,合於文理,而歸於治。”



海昏侯墓出土西漢彩繪東王公、西王母跪坐像

跪坐,體現的正是克己復禮。


東華帝君的“九住心已達專註一趣”,亦尚須以正知正念攝持正定。


或有人言,修道之人“在物而心不染,處動而神不亂”,何須“勞於控制”?《坐忘論》對此類問題解得妙:“吾子之鑒,有所未明。何則?徒見貝錦之輝煥,未曉始抽於素絲;才聞鳴鶴之沖天,詎識先資於鷇食;蔽日之乾,起於毫末;神凝之聖,積習而成。今徒學語其聖德,而不知聖之所以德。可謂見卵而求時夜,見彈而求鴞炙,何其造次哉!”


很多人只神往東華帝君的情事,幾乎忘記他也是定仙神律法的政治家。對於政治家而言,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者也。非禮,無以節事天地之神也;非禮,無以辨君臣、上下、長幼之位也;非禮,無以別男女、父子、兄弟之親,昏姻、疏數之交也。


禮臻於至,“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時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萬物以昌,好惡以節,喜怒以當,以為下則順,以為上則明。”


東華帝君的影子沉曄慣常跪坐,這也反應了他對“禮”的看重。


所以他深惡相里闋弒兄篡位、傾畫夫人失節侍賊。


可惜他不是東華帝君,未能體悟“禮”的真髓,徒自囿在“禮”的相上,被“對這俗塵俗世的忌憚”所苦。


他參與政事角逐,憑機心而營謀,一招棋差滿盤皆輸。絕望之時,則動用毀天滅地之力,以密雲覆日光,一劍斬三季,造阿蘭若之夢排斥強者仙力……竭盡所能顛覆“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的“禮”,以此發泄自己的嗔憾。

與“跪坐”相對的是“箕坐”,即坐時隨意伸開兩腿如簸箕狀,屬於失禮的坐姿。


《禮記》里專門強調:“坐勿箕。”


敢於大庭廣眾之下箕坐的,多是如竹林七賢等離經叛道之人。固然他們“指禮法為俗流,目縱誕以清高”,以其不羈而被後世羡慕;但“遂使憲章弛廢,名教頹毀”之弊,亦被詬病。


箕坐的個別形態,乍看和佛教的自在坐幾乎相同,但細觀氣韻,其中蘊含的“任誕”,與自在坐的“從心所欲不逾矩”,實存在著微妙差異。就像東華帝君的凡身宋玄仁,在鳳九負傷時的坐相,雖然類似東華帝君慣常的自在坐,卻是一散亂一端莊,一“哀而傷”一“恬而沖”。


修身與養生,是相通的。自在坐的帝君常是“志意和則精神專直”;箕坐的宋玄仁,情志放逸而不察斂——正如《醫醇賸義》所謂:“未事而先意將迎,既去而尚多留戀,則無時不在喜怒憂思之境中,而此心無復有坦蕩之日,雖不欲傷,庸可得乎?”


高偉光將宋玄仁的“病”演得十分傳神,尤其臨命終時,簡直可以對照醫書品味:“思則心有所存,神有所歸,正氣留而不行,故氣結矣”;“因悲哀動中者,竭絕而失生”;“脾愁憂而不解則傷意,意傷則悗亂,四肢不舉,毛悴色夭,死於春”。

宋玄仁更多的坐姿是“倚坐”,即垂足而坐。


佛像中也常出現倚坐,被稱為“善跏趺”,彌勒菩薩從天宮下生人間度化眾生時,即現善跏趺之相。


當然宋玄仁只是東華帝君的“病體”,下生雖下生,卻是不愛江山愛美人,死後哪管洪水滔天。他的垂足而坐,無關“善跏趺”之奧義,就僅是王者於朝堂高坐現其威儀而已,便如東華帝君在青雲殿給眾仙定階冠品時的坐相。

而在中國古代,宋朝以前公然於“殿上垂腳坐”的,最出名的當屬南朝時的侯景,乃是相里闋(恰好《枕上書》劇中此人也常垂腳坐)一類的篡權奪位之輩,其坐姿被視為駭狀殊形。


宋朝起,隨著高型坐具的普及,君王的垂足而坐才被朝野認可。而高型坐具,則是伴隨著佛法自古印度東來,才逐漸深入到中國人生活中的。


高型坐具在古印度流行遠比中國要早,玄奘曾記錄:“君王朝座,彌復高廣。珠璣間錯,謂師子床。敷以細疊,蹈以寶幾。”


但佛教僧團使用高型坐具,卻並非為了能夠舒適的垂足而坐,僧人們於座上往往結跏趺坐。


印光法師講解結跏趺坐:“先以右足安左䏶上,次以左足安右䏶上,名為跏趺。跏,本作加,謂兩趺相加也。趺,即足背。然坐久則或可左右相調,非崖板常須如此也。若不能雙結,則但以左足壓右足而已,此亦名半加。”即先把右腳放在左腿上,然後把左腳放在右腿上,叫做跏趺。趺就是足背,跏本來是加,意思是兩只腳相互疊加,即雙盤。如果坐久了,也可以左右調換次序,並非呆板必須這樣。如果不能雙盤,也可以用左腳壓住右腳,這個叫做半跏,即單盤。


結跏趺坐本身並不需要高型坐具,佛陀起初也是帶領眾僧人席地而坐。但考慮到久占地面大片空間,爬行的蛇蟻等生物活動會被乾擾,且容易被誤傷,這才改用高型坐具。後世將結跏趺坐的坐具,稱作“禪椅”。


《大智度論》講結跏趺坐:“諸坐法中結加趺坐最安隱,不疲極。此是坐禪人坐法,攝持手足,心亦不散。此是禪坐取道法坐,魔王見之,其心憂怖。”所以解憂泉畔,東華帝君與魔尊緲落鬥法時,會跏趺而坐。

道家修行亦重視跏趺坐。當東華帝君的修為在十惡蓮花境里受損時,他便結跏趺坐進行調息。


敦煌出土的道經中,有篇《呼吸靜功妙訣》,講“盤腳大坐(大坐即跏趺,《廣韻·虞韻》:趺,跏趺,大坐)”:“人生以氣為本,以息為元,以心為根,以腎為蒂。天地相去八萬四千里,人心腎相去八寸四分,此腎是內腎,臍(下)一寸三分是也。中有一脈,以通元息之浮沉。息總百脈,一呼則百脈皆開,一吸則百骸皆闔。天地化工流行,亦不出呼吸二字。人呼吸常在於心腎之間,則血氣自順,元氣自固,七情不幟(熾),百病不治自消矣。”


《壽世青編》雲:“調息一法,貫徹三教。大之可以入道,小用亦可以養生。能勤行之,靜中光景,種種奇特,直可明心見性,不但養身全生而已。出入綿綿,若存若亡,神氣相依,是為真息,息息歸根,自能奪天地之造化,長生不死之妙道也。”


現代醫學不乏對跏趺靜坐的研究,證明人在靜坐時減少大腦皮層的功能活動,降低交感神經活動,改善能量代謝和內分泌狀態,有利於身心腦功能的協調,進而減輕疾病癥狀。


東華帝君閑暇之際,還時常坐而假寐,曲肱而枕。


《脈望》一書解此現象:“修行之士不執於打坐經行,敵魔戰睡;不泥於開關展竅,苦己勞形。只是曲肱而枕,妙在真息存於至中。一切妄念,起即照除寂定,此心常靈常明。心依於息,息依於心。不曰睡,不曰不睡。睡與不睡,常要惺惺。至於虛極靜篤之際,亥末子初之間,妙藥生時,俾任督之脈,不運而自轉;臟腑之神,不召而自集;關竅之氣,不引而自通;坎離之精,不感而自合。變昏睡之魔而為至神,返呼吸之氣而為真息。”


中國古時的“睡”字,本不作“睡覺”講。《說文》釋曰:“睡,坐寐。”


《老老恆言》言:“坐而假寐,醒時彌覺神清氣爽,較之就枕而卧,更為受益。然有坐不能寐者,但使緘其口、閉其目、收攝其心神,休息片時,足當晝眠,亦堪遣日。”

人卧時亦以曲肱而枕為佳,右手掌心對著右耳。人之右手掌為火,右耳為水,又心為火,腎為水,用右手掌托著右耳即形成水火既濟,從而心腎相通。


與曲肱而枕相比,側卧更為重要。《三生三世枕上書》原著中寫,東華帝君愛側著睡。孫思邈雲: “屈膝側卧,益人氣力,勝正偃卧。”


同為側卧,則又以右卧為“吉祥卧”。相應的,仰卧為“修羅睡”,俯卧為“餓鬼睡”,左側卧為“畜生睡”——因此三種卧易生三毒,引發各種煩惱:仰卧易生貪心,俯卧易生嗔心,左側卧易生痴心。


《佛說除蓋障菩薩所問經》特別強調:“右卧疲倦不左回轉。”


可惜人之情欲未斷時,“汝憐我愛,難免轉頭。”


高偉光飾演東華帝君,在攜鳳九化身的手帕入眠、等待鳳九製作劍匣後共赴巫山等場景下,都是以左卧,寓意其情生意動,及至意亂情迷。

有趣的是,在阿蘭若之夢兩人圓房前後,帝君倒都是右卧。


修道之人右卧時,不會入於深度昏沉,能時刻保持警覺。


阿蘭若夢境不僅極易崩塌,且有魔尊出沒,便如《法華經》中甚可怖畏的火宅。而鳳九貪戀在此夢境可與“息澤”相愛,不顧凶險,不願也不敢出離夢境。


《法華經》中長者以羊車、鹿車、牛車,引兒女爭先從火宅中跑出來。而帝君,與其說是因沉曄這樣一個夢中人吃醋,才迫不及待地冒險與鳳九在凶境里交合,倒不如說他是以自己做“三車”,慰導鳳九放下對夢境虛相的執迷。


高偉光這場戲分寸拿捏得著實好:甜蜜有之,卻又於似真似戲間透了分清明,不同於出阿蘭若夢境後與鳳九相處時不加遏制的欲望與痴狂。



東華帝君在星光結界,力戰而竭大限將至之時,同樣作右卧。


右卧,即不失正知正念之相。


為護蒼生,他以必死之心與魔尊一戰。


然而,放下了性命,並不意味著放下了“我”,放下了對由“我”而生的愛的執著。


當訣別的剎那,究竟又是誰與誰在相別呢?


這地水火風和合的色身里,這生滅無常的緣聚之相里,又哪個是“我”,哪個是她呢?


他對鳳九說:“謝謝你!”


是她伴他歷情劫,並以愛別離苦,讓他參悟了“以眾法合成此身,起唯法起,滅唯法滅;又此法者各不相知,起時不言我起,滅時不言我滅。”


他說:“忘了我吧。”


他不再執著“我”,便更不會再執著她對自己的憶戀。他希望她也能遠離顛倒夢想,不再執著於他,也不再執著她自己的那個“我”。



可鳳九才無暇去悟這些,她只聲嘶力竭地喚他。


而他,就在這聲聲呼喚里落下淚來。


此淚一落,帝君可還有機會永離諸幻證得涅槃境界?


其實,“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起唯法起滅唯法滅的法想,不亦是顛倒?我性本空,無我就在我中,何苦再去求“無我”?不僅“我及涅槃,此二皆空”,便是“空”也是空。


若無那一行淚,帝君就是“無有餘病,唯有空病”;此淚一落,則真是“空病亦空”了。


三毒濁息是幻,束縛三毒濁息的星光結界是幻,欲離此界之心亦是幻。


“遠離一切幻化虛妄境界,由堅執持遠離心故,心如幻者,亦復遠離,遠離為幻,亦復遠離,離遠離幻,亦復遠離,得無所離,即除諸幻。”


即除諸幻,星光結界又如何能再困得住他?


星光結界破後,他與妻兒相伴於碧海蒼靈。


人道是,東華帝君被從三清幻境拉入十丈紅塵。在我看來,他是不再住於三清幻境的調伏心,亦不再住於十丈紅塵的不調伏心。


雖處居家,原來不著三界;示有妻子,無礙常修梵行。


高偉光演此時的東華帝君,周身和靜恬澹。同是在一樹繁花下與鳳九相擁,恍若前塵又似是而非。


但見他亂起亂滅,不即不離,無縛無脫,始知眾生本來成佛,生死涅槃,猶如昨夢。

2021/07/04

三生三世枕上書人物誌,從每個人物的眼裡看東鳳-11番外【白軟軟離家出走記】

 【白軟軟離家出走記】


一、

東華的閨女白軟軟不管是在九重天上還是在青丘,或者說整個四海八荒都相當有名。

除了她深厚的世家背景讓人羡慕以外,主要還是因為她和她那有名的爹,東華帝君之間的日常鬥法,常常為眾仙友津津樂道。感嘆一聲,東華帝君也有被人降住的一天。


但是眾仙都不知道,白軟軟她為了向她爹證明她的智商,可是付出了不輸於重霖維護他爹耿直端正的形象所付出的努力啊。


白軟軟和她哥哥白滾滾一樣,從小便要忍受親爹以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霸占娘親的日常。雖然他們有團子舅舅很多前車之鑒可以參考,但是天君夜華的招數和東華帝君比起來,那簡直是太耿直端正了,完全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有一天,白軟軟不堪欺負,走上了幾萬年前她哥哥的老路,離家出走。


她吸取了哥哥當時的失敗經驗,深刻領悟到【離家出走不能告知他人去處】這條真理所蘊含的技巧問題後,想出了一條妙計。她收拾好小包袱,在哥哥的掩護下留下了一張字條,便走了。

字條曰:【父君,娘親,滾滾去乾爹那裡小住幾日,勿念。】


東華看見這張字條後,難得地有了點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他和鳳九二人面面相覷,說了同一句話:她乾爹是誰?

一旁的滾滾也是攤開兩只小爪子,表示沒有頭緒。


那麼我們來猜猜,白軟軟她乾爹到底是誰呢?

二、

此時,幾千裡外的南荒。魔族七君之一燕池悟的寢宮里,一個頂著一頭柔軟銀發,額頭印著一朵小鳳羽花的粉嫩小娃,正坐在魔君燕池悟的大床上,歡快地吃著她乾爹給她的梅子凍糕。

此人正是前兩天出走的白軟軟同學。


而她乾爹自然就是那位蹲在床邊,看著這愁人的孩子,表示壓力山大的小燕同學。


一個時辰前。小妖甲:報!殿下,門口有一個自稱是殿下乾女兒的小娃兒。

小燕:乾女兒?!老子怎麼不知道。你且讓她進來吧。

沒等燕池悟回過神來,就見一個銀色的小團子蹭蹭蹭地跑到他腳邊,仔細一看這長著半張東華臉的小鳳九,不是白軟軟又是誰。


抱起已然含著半包淚,楚楚可憐的軟軟,小燕覺得自己頓時領會了什麼叫鐵漢柔情。自己這烈性漢子果然也是有父性的啊。於是原本一句“小冰塊臉”堪堪在出口前變成了“小寶貝”。然後感覺自己和懷里的軟軟都顫抖了一下。


小燕:咳咳...小寶貝,怎麼老子成了你的乾爹了?

滾滾:我聽說四海八荒只有乾爹最有烈性,最有本事,最能和我父君抗上一抗,所以軟軟以為,只有乾爹最有資格成為軟軟的乾爹。乾爹你就從了我吧。


小燕覺得這番話聽著是通體舒暢,軟軟又可愛得緊,最最關鍵她是東華那冰塊臉的小命根子,此番居然來央求他做自己的乾爹,他實在是太有面子,賺了冰塊臉忒大的便宜了。這等好事實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啊。

小燕:乖孩子,真有眼光。乾爹認你了,以後誰敢欺負你,乾爹第一個不饒他。

軟軟的眼睛忽然大放光芒,剛才那半包淚哪還有蹤影:乾爹說的可當真?

小燕正自我膨脹著,當然不疑有他,豪邁地拍著胸脯:那當然,老子說話向來一言九鼎。你說,誰欺負你了?

軟軟:我父君!

小燕:冰,冰塊臉?

軟軟:嗯,他不要臉,還說我智商低,還惹娘親生氣,他的惡行數上九九八十一天都數不完

小燕:他奶奶的冰塊臉,連自己的妻兒都不放過,實在是忒殘忍,忒不講情面了。

同仇敵忔一番後,便很義氣地問道:那乾女兒你要乾爹怎麼幫你?

軟軟:好說,我此番離家出走,為得不過是急他一急,乾爹只要護著我,待我父君來找我時,別輕易讓他找了我去就行。


小燕想了想,覺得這個難度不大。要是讓他和東華打架估計他還有些心虛,不過藏個人,應該沒啥大問題。

於是爽快地應了,還讓人把前幾日鳳九送來給他的梅子凍糕拿來。

三、

看著軟軟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小燕突然想起一件事兒。


小燕:我說乾女兒,此處魔氣太盛,你那點小修為受不受得住啊

軟軟來不及咽下嘴裡的糕,口齒不清道:聽說紙小我涼就把我護君的天罡罩放寨我身上,想來應呆侯得住吧。

小燕頓時覺得冷汗一頭:你不是離家出走嘛,你帶著冰塊臉的天罡罩,不是等於帶著個天然定位系統啊,我看這會兒你爹已經在過來的路上啦。

軟軟不緊不慢地吞下糕點,點了點頭說:嗯,有道理。不過有乾爹在,一定有法子!你可是四海八荒唯一匡了我父君,而且還匡成功的壯士啊!

小燕感動了,他覺得自己肩負了這孩子的期待,自己必不能辜負她,這樣才對得起她叫他一聲乾爹,誠然要再匡一次冰塊臉委實風險不小,但是為了軟軟,他拼了。


不知是被東華折騰得久了,還是在鳳九那歪打正著多了,小燕這次學聰明瞭,這事兒最好的方法還是要轉移矛盾,萬萬不能把自己頂在杠頭上。那麼如何轉移這矛盾呢?他看著床上正玩著他兵器的軟軟,覺得這委實有些考驗智商。就在燕池悟覺得他那小白臉都快愁得更加細膩嫩白了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計上心頭。


小燕:乾女兒,你過來。

軟軟蹭蹭蹭蹦到他腿上,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作一副乖巧狀。

小燕不禁憐愛地摸摸她的頭道:照你方纔所說,冰塊臉應該不知道老子就是你乾爹吧?

軟軟得意道:那當然,這是我的拖延戰術加煙霧彈,我父君一時半會兒必不能想到你這來

小燕點頭:既然如此,我倒有一條妙計,你且聽我說來...@#¥¥%1234¥¥……%…


兩顆頭湊在前一起嘰里哇啦一通後,軟軟做一臉崇拜狀看著小燕,看得他覺得自己這番確實沒愧對這聲乾爹。

四、

個把時辰後,東華果然攜著鳳九四平八穩地跑來燕池悟這兒討人。小燕自然是不緊不慢地從寢宮繞道去了趟花園,賞玩了個把仙草魔花一番後,又逛去了廚房親自交代了些茶點,這才姍姍來遲到了前殿。


見東華正坐著悠閑地喝茶,一點兒沒有女兒不見了的慌張樣子。心裡暗自呸了他一聲,攤上這麼個爹,我乾女兒的命怎地就這麼苦。一旁的鳳九倒是有幾分緊張,見他來了,立馬迎了上來。


鳳九:小燕,我們家軟軟有沒有來你這兒?

小燕也沒打算瞞著,爽快道:嗯,是來過。本想她難得來一次,想留她多玩兒幾日,回頭差人給你送個信的。沒想先前老子打了個瞌睡,醒來那丫頭便不見了,只留下了這兩件東西。你們這會兒來了正好,省的老子再給你們送去。說著便一手化出東華的天罡罩,一手從懷里摸出張字條,一並遞給了鳳九。


東華收好天罡罩,接過鳳九手上的字條,只見上面這樣寫道:【請轉告我父君和娘親,我要去我乾爹那兒小住幾日,勿念。另外,天罡罩帶在身上多有不便,也請一並轉交他們】


鳳九:你不是她乾爹啊?!

小燕:我是麼?

鳳九:那她乾爹是誰?

小燕:這個你們應該比我清楚吧

東華:嗯,我們很清楚,你肯定,斷然不會是她的乾爹,既然她不在這,我們這就告辭了。

小燕:走好,不送。


東華二人這廂才走,小燕壯士便朝門口吐了口口水,我呸你個冰塊臉,我就是她乾爹,我是你全家的乾爹,是你全太晨宮的乾爹!


鳳九被東華不由分說地拉著出了南荒,有些莫名地問道:你知道她乾爹是誰?

東華:她沒有乾爹

鳳九:那她去哪兒了?

東華:離家出走了

鳳九:……我看出來了

五、

鳳九:我實在是不明白,滾滾她究竟是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東華:我想這應是她的一種善解人意

鳳九:此話怎講

東華:你不覺得自從她走了以後,你的廚藝見長,佛理課的分數也高了麼

鳳九:是你使喚我更方便了,沒事折騰我的時間也寬裕了吧

東華撫了下他家娘子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鬢發,溫柔道:看,連智商都高了不少

鳳九無語望天中…她想,她明白為什麼自家閨女要離家出走了。


待鳳九回過神來,發現帝君攜著她正往梵音谷的方向去。


鳳九:天罡罩不在她身上了,你怎麼知道她在梵音谷?

東華:你覺得她是為何要離家出走?

鳳九:應是對你表示不滿吧

東華:換做是你,要如何將這不滿表達得徹底才會罷休呢?

鳳九:唔,若是我的話,應是想盡法子給你添堵,最好是堵得你上躥下跳,上吐下瀉才會…厄,罷休吧…

見東華的眉頭挑了一挑,鳳九覺得還是轉移一下話題比較好。

鳳九:咳…為什麼這麼問?

東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想她的想法應該是和你一樣吧


鳳九明白了,軟軟這是要給她爹添堵,可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添堵要去梵音谷呢?

她這麼想,於是也這麼問了:梵音谷有什麼能給你添堵?

東華:其實沒什麼

不待鳳九追問,東華又說:不過你女兒不一定這麼想

鳳九:那她是怎麼想的?

東華:她大約是覺得,哪裡有你的桃花,哪裡便能給我添堵吧

鳳九:桃…桃花?!


凡間有句話說,知女莫若父。但是用在軟軟和帝君這對父女身上呢其實還差那麼一丁點。誠然東華確是猜到了他閨女的一部分想法,從而去梵音谷的判斷也是準確的。但是東華不知道,軟軟要給他添的那個堵,遠不止他認為的那麼簡單。

六.

兩個時辰前,白軟軟跑到梵音谷的醉仙樓,找到了正在看戲的相里萌。

軟軟:萌少叔叔,我從我娘那聽說,你曾經在未睹她芳容的情況下就對她一往情深了。我覺得非常感動,非常欽佩。所以我決定拜你做我的乾爹…(此段聲音減小,其實是偷偷加了個“二號”,小燕乾爹在此表示欣慰),不知你是否願意…


萌少一向喜歡這個長得同鳳九有幾分相像的小女娃兒,見她含羞帶怯的模樣,頓時憐愛心生:小帝姬要做我的乾女兒是我的榮幸,為何一副怕委屈了我的樣子啊?

軟軟怯怯地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我父君他橫刀奪愛,難道你不記恨他麼?


提到東華萌少確實有些鬱悶,但是自己早就已經認清了同鳳九這趟緣分遭遇了東華這一道天塹是註定了要夭折的命,所以此番早就釋懷了。看見軟軟一副反倒替他擔心的模樣,頓時覺得那唯一的一點點心結也如同浮雲,不值一提了,遂爽快道:你父君同你娘親那是命中註定的緣分,沒有橫刀奪愛一說。小帝姬你莫要放在心上。我認你這個乾女兒便是了。


軟軟立馬攢出十二分的感動道:我就知道我乾爹(二號)是個深明大義的人,沒想到竟然深明大義到可以原諒我父君的境界,看來我還需要向乾爹好好學習啊。

軟軟按下胸中的自愧不如,接著道:不過乾爹,深明大義是一回事,青春無悔是另一回事。誠然做神仙要像你這樣胸襟寬廣,但是我這有一條非常重要的的道理,是由我娘理論教導後,再由我爹實踐證明過的,相當具有實用價值,乾爹你一定要參考參考,莫讓大好的青春留下遺憾啊!


萌少:什麼道理?

軟軟:不要臉!

萌少:你都已經長那麼大了,我丟了我的老臉還能賺到什麼啊?

軟軟:一個表白的機會啊!不瞞你說,我娘嫁給我父君這些年日子過得並不是特別順心,因我父君總是惹她生氣。前些日子我聽娘親說起我四叔公的坐騎畢方鳥曾經無視夜華姨公的存在,當著他的面向我姨婆白淺上神表白的往事時,臉上羡慕感慨的表情至今歷歷在目啊!!

(鳳九表示:其實當時是八卦不已的表情)


繪聲繪色,添油加醋說著的軟軟,在換氣的空檔不忘觀察一下萌少的表情,發現對方已經陷入了沉思,於是更加滔滔不絕起來:雖然最後畢方鳥還是落得情傷而歸,但是在我姨婆心裡卻永遠留下了他的一方倩影(作者表示:倩影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試想乾爹對我娘的情義定不輸那隻畢方鳥,怎麼能就這樣默默無聞地退出歷史舞臺呢!軟軟不同意,軟軟替你覺得不值啊!

萌少被軟軟這番深情並茂地一番慫恿,頓時覺得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沖到鳳九面前將自己的心剖給她看。


一旁忙著喝水的軟軟見火候已到,便終於道出了她的真實目的:乾爹,其實這個機會軟軟已經給你創造好了。一會兒我娘親就會來尋我了,你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讓我娘的心裡為你留下一畝田(作者表示:一畝田的用法好像也不是這樣的。。。)就算我父君他跟在我娘後頭你也要不畏強權,為了青春無悔而戰!要記得軟軟永遠支持你!


萌少聽聞鳳九馬上就要來了,頓時覺得有些緊張,又聽聞帝君也要駕臨更加覺得手足無措,但是看見眼前可愛的軟軟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他覺得力量來了,膽量也來了,他什麼都不怕了,就算什麼都沒了,還有軟軟支持他,這就夠了!


軟軟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從懷里摸出她準備好的最後一張字條,鄭重其事地交到萌少手裡。

軟軟:乾爹,雖然軟軟立誓要做一個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仙,所以就算背叛父君也在所不辭。但是百善孝為先,軟軟還是不忍心看見我父君傷心的模樣,所以我要先走一步,恕軟軟不能留下給乾爹加油了。等下你表白完了只需將這張字條交與我娘親,我娘親定不會讓我父君為難你的。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偷看里頭寫的東西,否則我父君發起脾氣來,我也救不了你了。


萌少看見軟軟連他的後路都給安排好了,感動地就差沒淚流滿面了。

他將字條小心收好,默默在心底下了一番決心。此番就算不是為了他自己,他也要為這個乾女兒做好為了青春無悔而戰的楷模,定不能叫她失望了去。


目的得逞的軟軟同學看著她的乾爹二號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真心覺得他娘的桃花真的每一朵都比他父君強啊,至少在智商這一方面都不如她這點就比她父君強多了。於是臨走時不忘再用力地揮舞了下她的小拳頭給萌少加油:乾爹,加油!

七、

當鳳九和東華趕到梵音谷,又輾轉找到相里萌的時候,軟軟早就已經走得影兒都沒了。

不過總算他倆口子是搞清楚這丫頭的乾爹是誰了。不就是現下壯了不下八百個膽子,單膝跪地,拼死抓住鳳九裙角的相里萌嗎。


其實早先萌少是想抓住鳳九的手來著,奈何身旁的帝君早八百年就攬了佳人的腰,奪了佳人的手,冷冷地用眼神把他那雙手從袖子逼到腰帶,從腰帶又逼到裙邊,再從裙邊逼到裙角。之所以沒有一把結界把他彈出去,純粹是為了看他那寶貝閨女到底要給他添什麼堵。


萌少覺得這是他誠意感動天地,天賜的良機,他定要把自己的一顆狼子野心,哦不,是赤子之心再從淤泥里挖出來,好好拾掇拾掇捧給鳳九看。他從懷里掏出那隻蟋蟀罐子,一隻手拿著那隻罐子貼上臉頰,另一隻手趕忙再拉上鳳九的裙角。用他這輩子最深情的聲音說道:鳳九殿下,你還記得當年織越山上,大紅轎里,那個青澀純潔的少年麼?


不待鳳九出聲,便聽得一旁有個冷淡的聲音道:她記性不大好,不太記得了。

鳳九:你怎麼知道我不記得了?

東華:那你說當年他長什麼樣子?

鳳九:厄…我不記得了。

萌少覺得他那蒼老的心靈受到了傷害,不過想起軟軟充滿期待的樣子,他忍了。

便硬著頭皮繼續道:正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別說鳳九殿下不記得我了,想當年我又何嘗不是未睹你國色天香,不聞你位高權重。但我還是一心思慕著你,日日想你,念你,不曾有一刻將你忘懷。


鳳九覺得有些感動,又有些得意。可是感覺到腰間收緊的手臂,又覺得有些愧疚,這番不知要如何安撫這萌少一顆玻璃心才好了。正在她無比惆悵之際,帝君又說話了:既然你日日思念,一心思慕她,那你倒是說說她哪裡好?

萌少沒想到說到這個田地,帝君他老人家還能如此平易近人,不禁壯起膽子,看向鳳九的眼神也熱切了幾分。


萌少:她性格好,聲音好,心地好,人品好… 就在萌少如痴如醉地歷數鳳九各大優點時

東華不溫不火地插了句:你覺得她的眼光如何?

萌少不疑有他地點點頭:自然是好的。末了還加一句:她什麼都好。

東華點點頭:既然你覺得她的眼光好,那麼她看上了本君而沒有看上你,你也不用太過糾結了。

萌少覺得那顆蒼老的心,又被深深地傷害了一次。不過他還是不忘垂死掙扎一下:殿下,若是你的眼光曾經被什麼矇蔽,如今覺得想要撥開雲霧,重尋幸福,要記得我的懷抱將永遠為你敞開!


東華看向懷里有些懵的鳳九:聽說你被矇蔽了?

鳳九覺得自己又離東華近了一寸。

東華:聽說你要撥開雲霧?

鳳九覺得自己的腰就快斷了。

東華:聽說有人為你敞開懷抱?


鳳九覺得東華這是要醋了,眼下只有撲倒他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可是腰上使不上勁兒卻反被東華給撲倒在地。

萌少見心上人被壓倒,覺得不能袖手旁觀看她被欺負,但是又恨自己打不過東華,情急之中想起了軟軟的囑托,立馬從懷里掏出字條,交給了鳳九。


只見鳳九看完字條,臉色驟變,連壓著她的東華都愣了神兒,一個不註意讓她反壓了上來。只見鳳九跨坐在東華腰上,雙手抵在他的胸前,一張臉寸寸逼近…


萌少看著他倆旁若無人地就要親熱起來,至此那顆蒼老的心終於千瘡百孔,倒地不起。

他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覺得軟軟這條後路安排地委實忒殘忍了些。

其實,如果萌少再晚走一步的話,他就能聽見鳳九生疏了幾百年的河東獅吼。

他就會知道,軟軟給他安排地那條後路其實是相當上道的。



八,

東華拿起掉在地上的字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

【娘親,我知道乾爹很好。但是父君他也是愛你的,雖然他心裡有一朵真正的花,軟軟這就去把這朵花給摘了】

耳邊還有鳳九獅吼功的餘音繚繞:你不把你那朵花給我說清楚,我跟軟軟一起離家出走!!


東華第一次覺得他小看了他的閨女。這一路下來,軟軟採用的戰術概括起來就是簡單的聲東擊西,但麻煩的是,這丫頭的東西和他認為的東西不在一個方向上。誠然他是摸透了她的大致方向,但是仍舊沒看清她的最終目的,所以此番才著了她的道。



想來想去,想不出這朵花到底是哪朵花,於是只好走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條路了。

當然了,只要東華決定要認真把他閨女找出來,他就一定能找出來的。

在他看來,並不覺得動用他那比閨女高出不知道多少的修為去和她較勁是一件多丟臉的事兒,他只是覺得將計就計這條路走不通了,就應該改走單刀直入,橫豎不過是一個策略調整,不值得上升到臉面的高度。



果然,不一會兒,東華就在連宋的元極宮里找到了他閨女白軟軟。

就在踏入元極宮的那一刻,東華悟了。

原來軟軟的目的並不在於她被找到,而是她在哪兒被找到!



因為他此刻面臨的問題是,向鳳九解釋那朵花。而又是去摘那朵花去的,那麼可想而知軟軟在的地方,就是那朵花在的地方。如果這朵花是子虛烏有,那麼照道理他就不可能找到軟軟。可是如今他找到了,那就意味著他承認了這朵花,至少心裡有數。



這是軟軟第一個圈套。


是的,各位,這還有第二個圈套。

且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誰的宮殿啊?

這朵花不管是知鶴還是姬蘅都比現下這朵來得強啊,這叫他帝君老人家如何解釋得清?

想到這一層,想到和連宋廝混的那麼多年天上的一些傳聞,東華那條邁進元極宮的腿生生就要往外撤。



可是我們天下無敵萌的白軟軟怎麼會讓到嘴的鴨子飛掉呢,所以在她遠遠地聞到她親爹身上的白檀香時,她就在殿門口埋伏著,就等這一刻抱住他爹的大腿!


這,便是白軟軟第三個圈套了。

番外



這些天,天上最傳得最熱鬧的一條八卦,莫過於白軟軟同學終於翻身做主人,把太晨宮那位高高在上的東華帝君終於馴服在她的尿不濕之下。(白軟軟兩手叉腰表示不滿:人家不穿尿布已經很久了!!!)


咳,好吧,拜倒在她的小狐狸尾巴之下。

我們把鏡頭切換到太晨宮。



軟軟此時正化了她的元身,一腳踩在她父君手上那本沒看幾頁的佛經上,一腳扒拉在東華的前襟上,兩只小爪子搭在東華的肩膀上,小腦袋在她父君一頭銀發里拱啊拱的,把東華一頭飄逸的銀發拱得亂七八糟。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拱得很有章法,卻不知何時那些銀發竟和自己頭上的小銀毛纏在了一起。此刻她真專心致志地力圖把自己的小腦袋從他父君頭發里扒拉出來,一時半會兒便沒心思和東華鬧了。



事情的起因其實很簡單。



前幾日,白軟軟雖然靠賣萌最終讓她爹暫時服了軟,但是她自己卻並不滿意。她覺得自己費了那麼多腦細胞,結果換來的卻是一個靠賣萌上位的名聲,還不如當初輸了的好,至少還能得占大部分的輿論支持,博一個雖敗猶榮的好名聲。回頭再看看他父君,雖說是輸了,卻照樣天天恬不知恥地當著她面兒霸占她娘親,顯然是用實際行動再一次詆毀了她的智商一番,簡直不可原諒!!

別看白軟軟在智商上確實有幾分東華的優勢,但她在性子上其實是承了她娘親鳳九的倔脾氣和直腸子。

她覺得父君在詆毀了她智商的這個問題上,如果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她就不能算是贏了這場較量。



這不,本來東華看今個天氣好想拖了鳳九去凡間過二人世界,前腳還沒跨出月亮門,後腳就被這小家夥抱了個滿懷。此時鳳九已經被軟軟的後援團團長,也就是她親哥滾滾拖去和成玉還有團子打牌了,只剩東華抱和自家閨女在六角亭耗著。



東華欣賞著自家閨女在頸邊忙活的可愛樣子,實在是不捨得去幫她。

唔,這漂亮的九條小尾巴和小白的真是像呢,笨笨的樣子也很像呢。



正當白軟軟跟頭發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後頸被人一提,轉眼就被抄在東華的面前。

東華此刻拎著她的兩只小爪子,父女倆就這麼大眼瞪著小眼。在軟軟想起正事之前,東華忽的湊下臉來,在自己閨女的小鼻子上親了一口。(帝君老人家心聲:沒辦法,實在是太可愛了)

白軟軟那頭銀發十足十承了帝君的基因,一不小心就容易凌亂了去。

但她不如她親爹那般修為可以整天把自己搞得仙氣十足,自然那頭小銀發也總是亂糟糟的。不過好在柔軟,所以不管她怎麼蹦躂頭發總是軟趴趴地貼在她頭上,遮著額頭一朵小鳳羽花若隱若現,萌得很。



帝君修長的手指理了理他閨女凌亂的額發,露出那朵鮮紅的鳳羽花,端詳了一陣。

看她還沒愣過神來,停在她發梢的手指往下輕輕颳了下她的鼻頭。

那裡剛剛被他親過一口。這下軟軟總算醒過神來了。



軟軟:哼,我知道你想敷衍我,我不吃這一套!

東華:哦,原來你是這麼理解我親你的這一下。

軟軟:難…難道你不是想敷衍我麼?不然你為什麼要親我?

東華:我是你父君,我親你有什麼不對?

軟軟:那你以前怎麼不親我?

東華:唔,以前我沒發現你,原來那麼聰明



軟軟剛想說“我一直都那麼聰明”,忽然間好像悟了什麼。

抬頭看見東華眼睛里的笑意,她才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她贏啦!!

他父君終於親口承認,說自己聰明啊!!

其實比起贏了的喜悅,更讓軟軟開心的是,這是她父君頭一次對她的正面肯定,這比他父君親她的那一下更讓她覺得被疼愛了。



雀躍得意的情緒過去後,她便開始有些害羞。她想既然人家誇了自己,自己也要誇一誇人家的,這樣才顯得她謙虛懂事。可是父君這是第一次誇她,她覺得這件事很隆重,僅僅只是誇回去,父君委實有些吃虧。所以她決定用實際行動表明她的誠意。



東華正欣賞著自家閨女臉上五彩繽紛的表情時,小家夥突然鄭重其事地伸出小爪子,捧住他的臉,然後有些害羞地在他的鼻尖上,也親了那麼一口。結結巴巴地說道:其實,父君也很聰明的。

說罷害羞得不行,又把她的小腦袋拱進東華的頸子里去了。

其實她不知道,此刻抱著他的東華,破天荒地,臉有點紅是怎麼回事(哇哈哈哈哈)。

----------父女萌 完結分割線----------好了,你們滿意了嘛?

其實我自己是很喜歡這種日常的,自己都被自己萌到了是怎麼回事,哈哈哈哈



【關於聰明和親吻】 上篇

自從白軟軟被東華在鼻子上親了一口以後,她就堅定的認為,這是一種誇人聰明的表現。

於是她每次誇人家聰明的時候,便必要在人鼻子上親那麼一口。

被她親過以後,眾人的反應


滾滾:(二話不說回親)Mua~

團子:軟軟,舅舅已經有心儀的姑娘了…我們是不可能的….(捂臉淚奔走…)

成玉:你的嘴唇好軟哦…能不能讓我摸一摸

連宋:…...我真不是你爹的桃花,你不用委屈自己來勾引我啊…

白淺:我的心肝寶貝甜蜜餞兒,快過來再親姨婆一口

夜華:(努力剋制被萌到的心情)淺淺,我們還是再生一個女兒吧…

折顏:…好吧,我承認你比真真小時候就可愛那麼一點點…

白真:唔,真的比我當年還可愛呢,不過可惜了折顏他是個斷袖啊…

迷谷:(被萌迷糊了…)今天誰也別拿我的樹枝引路,會迷路的…

司命:…嗯,這個段子可以寫進命格裡…

【關於聰明和親吻】 下篇

就在軟軟一路就要親到她那群乾爹那裡去的時候,東華終於忍不住了,她閨女便宜了誰都不能便宜了那幫桃花啊!!


東華:除非你覺得對方很聰明,聰明到幾乎和你一樣聰明瞭,你才能親他。

軟軟聽了很高興:那父君親我,定是覺得我很聰明,幾乎聰明到和父君一樣咯?

東華:你是我的女兒,自然當之無愧了。但是你記住,其他人就未必了。

軟軟:嗯,軟軟記住了!

東華很滿意!


數日後軟軟跑去燕池悟那裡玩兒。

軟軟:乾爹乾爹,你覺得軟軟聰明麼?

小燕:我乾女兒,自然聰明

軟軟:那乾爹你能不能親我的鼻子一下?

小燕很爽快地親了一口,Mu~Ma~:我的乖寶貝,以後你要乾爹親你,其實不用那麼多理由 不日,同樣的事情在萌少的梵音谷,蒼夷的織越神宮也上演了一番。

當帝君聽說這件事以後,該吃的不該吃的豆腐,都被吃盡了。

【完】






2021/07/03

三生三世枕上書人物誌,從每個人物的眼裡看東鳳-10【東華說】

原文連結https://tieba.baidu.com/p/6537173172?see_lz=1&pn=1

樓主有話說:

【我個人對東華的一點看法】

我記得蘇陌葉有一句話,說在梵音谷再見帝君,發現他的眼裡好像終於有了點風景。

這句話我印象挺深刻的。一個活了三十幾萬歲的人,你說他鐵樹開花也好,情竇初開也罷,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


他經歷過墨淵和少綰的離別,經歷過祖媞的羽化,看見他的愛將孟昊灰飛煙滅,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情之一字,是一場浩劫。我不太相信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他從來沒體會過。只是那些曾經也許刻骨銘心的所有事情,都在時間的消磨中永遠失去了。沒有來處,也沒有歸處,得到的終會失去,失去了將不復存在,那麼除了看破,放下,遺忘,還能怎麼樣呢


上古洪荒,他怎麼可能從來都是孑然一身,他也有過摯友,有過夥伴,有過欣賞的人,有過尊敬的人,而那些人有的為了他而死,有的為了他們所守護的而死,那些擁有過的遠遠不及失去的來的永恆。所以他的眼裡再也沒有風景,所以他執劍的手終是拿起了佛經。



我看枕上書,最讓我動容的一直都是東華這個人。

我借滾滾的口說了我對他的看法,就是挺招人疼的。

鳳九對於他來說,就如他稱呼的那般,小白一個。

憑什麼將他拿下呢?我私以為小白對於東華的意義遠遠不止一個情竇初開

一個活了幾十萬年的老人家,懷著怎樣一顆心去啃一株嫩草的。。。。。。



我有點卡,不是寫不出來,是不知從何說起。。。。

哎。。。糾結




【東華說】

這兩日滾滾喜歡纏著我問一些上古洪荒的事情。

我以為她娘親應該跟他說過很多,他卻說他娘親向來喜歡誆他,他不大相信她說的。

這點我倒是可以理解,小白她誆人的時候常常不經大腦,信手拈來。

什麼青丘接吻的風俗之類的,一聽就覺得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竟說得煞有其事一般。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 當她真心想誆你的時候,還真是有些把人逼到絕境的本事。

比如,她不想讓我找到她,就躲進十億凡世。

比如,她不想讓滾滾知道有我,就告訴他神仙都是沒有爹的。

不過我並不怪她,確實是我誆她誆得狠了些


在她躲起來的那兩百多年,我在碧海滄靈回憶起和她之間的事,

發現自打和她相遇以來,自己正兒八經對她說得最多的,好像都是些“都怪我”“是我的錯”之類的話。


連宋也問過我,事情有如此多的解決之法,為何我總能挑中讓小白炸毛的那種。

我想著,大約是因為從前的我做事從來不大計較後果,只看結果。卻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會在乎一個人對我的看法。


我也不曾知道,那個人會是小白。


我第一次在往生海邊見到小白的時候並沒怎麼註意過她,那時我是為了見一見墨淵才答應天君走的那一趟。

這天地間和我是同輩的神仙基本沒留幾個了,僅存的幾個里頭墨淵算是和我走得最近的一個。

當然我們這一輩人所謂的近,大約也就幾百年能見個一兩次吧。和現下神仙沒事就串個門喝個酒的那種不是一個風格。


他能回來我並不意外,他自己就是一個執著的性子,帶出來的徒弟也是這種性子一點也不奇怪。

西天佛陀雖然老把“莫生執念”掛在嘴邊,我卻覺得沒什麼不好,若非有執念,墨淵也回不來。

很多時候我們說執念不可取,錯不在執念本身,而是執念所造就的因果,往往不是執念所持之人可以承擔。


墨淵大約也不會想到,當年他如此執著於少綰卻依然留不住她,而今他要走,也有人執著地要留他。

後來小白同我聊起墨淵和白淺的事時曾說過,她生平最佩服的人便是她姑姑。


“九尾狐取心頭血是很疼的,她卻能默默堅持七萬年。只因她說墨淵上神是個重諾之人,他說能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白淺說得沒錯,他確實是這樣一個人。白淺瞭解他,所以信了他,並沒有什麼不妥”

也許是我說得不太鄭重,讓她誤會了我並沒有和她一樣佩服她姑姑,她便有些較真,

“可是墨淵上神許下承諾之時卻並未給這承諾一個期限。誠然現在我們看到她等了七萬年,終於等到他回來兌現承諾。可是於我姑姑而言,她選擇等的時候賭上的卻是她的一生。他沒有想過若有一天他回來了,可我姑姑已經死了,那她信不信他,和他是不是重諾還有什麼意義?”


那時,我才意識到我和小白之間差了的那幾十萬年,確實會造成我們在一件事上完全不同的態度。


在我看來,我信墨淵會回來,並不需要他給我什麼承諾。而是我瞭解他,若他想,他便會回來。

等了也就等了,七萬年和十萬年對於我們來說也沒什麼大差別。這大約便是活得太久造成的一個思維定式,當你知道一切不可避免要發生的時候,何時發生遠遠不及為什麼要發生,或者怎麼發生來得重要。


可是對於小白而言,白淺的相信,是建立在和墨淵相相處的三萬年的基礎上。僅憑這三萬年的瞭解,卻能付出如此堅定的信念和看不見盡頭的等待,不可謂不情深義重。


於是我發現,很多我已經看破的世事,在小白眼裡總是彌足珍貴的。這也是最初我被她吸引的地方吧。

如果一個人用你不在乎的東西打動了你,那麼只能證明那些東西並不如你所認為的那般不值得在乎。

而那個人若不是比你自己還瞭解你自己,那麼只有可能那個人本身,就長成了你在乎的樣子。


最初,我對小白的印象停留在一個有趣上。

彼時我並不知那些有趣的背後有她兩千多年執著的因果在裡面。

但在我眼裡,她顯得與眾不同,卻並不僅僅因為這些因果。


第一次,她把花盆往我頭上踢,然後一本正經嫁禍給旁人的樣子,讓我想起從前的少綰。

那時在水沼澤上課,她經常打瞌睡時不小心把堆在腳下的書冊踢到夫子頭上。

然後一秒把邊上墨淵的書冊搶過來,偽造出一種書冊是墨淵踢出去的假象。

誠然這種假象沒有人會當真,她要的也無非是看著夫子恨她恨得牙癢癢卻拿不出證據治她的樣子。

自她羽化後,我棲居神族十幾萬年,居然在一個黃毛丫頭身上看見了她當年跳脫的樣子,讓我有些懷念也有些驚喜。


後來我知道她是白止的孫女,便也覺得沒什麼可奇怪的了。不拘小節,任性颯爽確實是青丘一貫的做派。就拿她在芬陀利池邊打發男仙的那股子勁兒來看,和當年白止她媳婦就有點像。


那時折顏追求她無所不用其極,而她拒絕他也算得上是極盡之能事了。記得折顏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用瑩白玉給她打了一支簪子,她說和她的發型不太般配。折顏剛想說我就是按照你的發型打的這支簪子怎麼就不配了,誰知她二話不說就絞了自己及腰的長發,頂著一頭碎發看著折顏在風中凌亂。不過彼時我對她的註意,也僅僅停留在青丘這幾十萬年倒是把小輩養得很好的感慨之上。

直到在承天台看見她奮不顧身救人的樣子,我才真正對她產生了一些興趣。


【寫給一碗熱湯仙友,關於十丈紅塵的一些看法】
我認為東華他和墨淵不一樣的地方,要從出身開始講起了,墨淵他算是官二代,父神嫡子。
墨淵他出身便有方圓,隱忍內斂,一絲不苟。
他和夜華一樣,其實很容易有執念,越是不染紅塵越是容易被紅塵所禍。


東華是個天地化出的靈胎,無父無母,無人養育也無人疼愛。
以殺止殺,以戰止戰,滿手鮮血,殺人不眨眼約莫是他從前的樣子。

愛恨情仇,爾虞我詐,你死我活是他一路殺伐徵踏過來的道路,他生下來便已在紅塵之中。


為何這樣一雙執劍的手捧起了佛經?無非是放下了執念,厭倦了紅塵。
他本已棄紅塵,只是因鳳九再入紅塵。
而墨淵,一直在紅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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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彼時我對她的想法,也僅僅停留在青丘這幾十萬年倒是把小輩的性子養得不錯的感慨之上。
直到在承天台看見她奮不顧身救人的樣子,我才真正對她產生了一些興趣。


我對連宋搞的千花盛典無甚興趣,本意在妙華鏡邊上的駐仙亭里消磨一些時光再去。
誰知遇上赴宴途中的阿離同她在背後抱怨夜華霸占了他娘親雲雲。我看她給阿離支招,腦子里一下沒反應過來。
夜華他媳婦不就是墨淵他徒弟麼,她和小白有什麼關系?自然想清楚內里聯系不過是一個怔愣間的事。
我只是非常訝異眼前這個小姑娘,每次見到她給我印象總是跳脫出青丘帝姬這個身份,顯得格外的鮮活。
這種鮮活並不突兀,反而常常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後來赤焰獸的封印被動鬧出不小的動靜,我趕去時正好看見她一本正經地在教訓知鶴。同剛剛說著一哭二鬧三上弔是九天神仙共用法寶的樣子仿佛不是一個人。她比知鶴還小那麼幾千歲,這會兒竟端起帝姬的架子來教訓人,看來頗有一些本事。於是我便找了個視角不錯的地方,看了一會兒。
我記得青丘一族擅長的是術法和兵器。沒想到她上手施的卻是布雨之術。我想她大約是想用一個調虎離山計,可赤焰獸生性凶殘,是個不死不休的性子,斬了它速戰速決才是上策。果然她顧著布雨,便使不出兵器,只能被動退讓。我此時才回味過來,她剛剛教訓知鶴倒不是沒有道理。如若現下有人幫她布雨,她應該能得空斬獸了。不過看她的水平,估計也做不到一個速戰速決罷了。


我看著她被雨淋得一副狼狽的樣子心下好笑,似乎她每次出現在我面前總是一副濕漉漉的樣子。要麼是在海底鍛煉身體,要麼就是用茶水潑自己一身。我活了那麼多年見到的女仙,十個有九個還是非常介意自己的形象的。剩下的一個便是少綰這種對長相有著深刻誤會的,但即便是當年的少綰對於維護自己“英武”的形象也是很努力的。


後來和她相處久了我也明白了,小白她並非是不在意她的形象。而是她更在意當下她想要做的事是否能做好了。例如當下她想要趕跑那些相親的人,便不在意遲到,邋遢,往自己身上潑茶水。當下她想要救人,便不在意自己被淋得一身狼狽,甚至被赤焰獸打傷了去。現下她又死活不想要我的袍子,這讓我覺得很匪夷所思。

打架都不計較死活了,一件袍子罷了,至於麼。
碰巧我也是一個為了達到當下的目的,不太計較細枝末節之人,一件袍子麼,真不算什麼。
後來她說強者生來便應該保護弱者的那番先夫教導的時候,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彼時我並不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段凡間的經歷,也不知自己早就擔著她夫君的名頭了。但是她的那番話,確實讓我有些動容。
她在我面前說,她是強者。這種感覺有些新鮮,但並不違和。她所說的強是一種相對的概念,是對於那些弱於她的人而言。可是她的這種相對而言卻仿佛並不適用於她自己,在我面前她也是弱者,她卻好像不怎麼需要我保護的樣子,連我的袍子都不肯要。


其實她們這一輩小仙在我眼裡應該是知鶴那樣子的。知道自己打不贏就躲在邊上等著比她強的人過來救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作風確實稱不上聰明。後來我才知道,她一直很聰明,只是做事不計後果。這一點很對我的胃口,雖然有時也很傷腦筋,但是不管什麼後果,自有我擔著,也無妨。


後來她身邊的迷谷小仙把袍子給我送回來的時候,我開始有些懷疑她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但是我尋思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能同她有什麼過節。
反而這些天和她的交集倒是越來越多,我自己沒覺得什麼,連宋倒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自從成玉登仙以後,連宋比從前活泛了不少。眼裡的荒涼是淡了,八卦的氣息倒是濃重了許多。說什麼帝後,知鶴不過是為了探聽小白打的幌子。不想搭理他。


天泉那次偶遇,是我頭一次覺得她生得確實不錯。
她伸手去取娑羅花時,又愣在當場強作鎮定的模樣,嗯,挺好看的。
洪荒上古的時候,有不少寬衣解帶投懷送抱的姑娘,和她們比起來她的這番身姿倒也算得上出類拔萃之列。
不過魔族的姑娘基本都是非常鎮定假裝害羞,天族的姑娘是既想鎮定又想害羞。像她這般又要假裝鎮定又忍不住害羞的樣子,從前倒是沒見過。於是我就忍不住想逗逗她,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樣子,我都來不及告訴她,她還落了東西。



-----------------------以下樓主閒聊------------------------------------

看了眾位仙友的評論和一些想法,覺得此處真真是靈氣匯聚的寶地,知音處處有,妙思特別多。
礙於樓層回復字數有限,我開一樓,交流一下我的想法。


首先我要說一下,這個樓里的文章,本意是基於原著延申出來的一些角度,旨在表達樓主自己的一些看法和三觀。
盡量不毀人設是樓主的第一宗旨。但是樓主畢竟不是唐七,樓主的世界觀和唐七的不盡相同。
我希望大家既能在喜歡的原著人設之中滿足自己的YY, 也能跟著樓主跳出原著的一些框架設定,建立自己對於東鳳的世界觀和愛情觀。


接下來,樓主就說一下我行文表達的一些三觀基調


關於【無緣】二字
原著意在突出東鳳二人的坎坷和虐心多是源自無緣二字,天命判他們有多無緣,他們對彼此的執著和努力便顯得有多珍貴,歷經萬難的守得雲開,一向是讓人動容的。
但是樓主並不想要通過突出無緣來襯托他二人可貴的品質。世間本不存在一個判定人無緣的客體,人與人之間的因緣際會皆是每一個人基於自己的性格在不同的環境和條件的影響之下做出的決定而鋪就的。
在我看來,東鳳之間的坎坷是他二人在做出選擇的時候價值觀和世界觀不一樣導致的。而他們在種種挫折之下,互相磨合互相理解,不忘初心且秉持了自己寶貴的品質,才是他們互相影響,共同成長中最為絢爛奪目的部分。
所以,個人主觀能動性的體現,才是主宰命運的關鍵。這個想法主要貫穿在【司命說】和【迷谷說】里有。


關於【一念成魔】
我認為東華這個人,從來沒想過成魔或者成佛這個問題。他出生的時候還沒有人去界定過魔是怎樣,佛又如何。
他只是一直在做他自己,至於是魔還是佛,於他而言都是外界對他的評價。
他有一套他自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就如大家所說,結果論的強力執行者。
但是帝君的強大,並不在於對於結果的勢在必得,往往在於他追求結果的過程,有他自己的道義和章法。
他把小燕煉化的惡靈一劍灰飛的時候,封了瑤池的時候,都是不怎麼仁慈的做法。
但是他的不仁慈都是有一個分寸在裡面,他不會主動去選擇做一些不可輓回的事情。他做事的底線是,他可控。
不過這裡面也有他這種風格的弊端,就是太過自信。


私以為,他不是一個會為了愛情成魔的人。
他本質上是一個自我犧牲的個性。只是他把犧牲看得很淡,如果犧牲可以換來他要的結果,那麼犧牲就是必要的。
但是出於他習慣掌控一切的個性,他通常會犧牲自己而不是犧牲別人。因為自己是可控的,而他人不可控。
而他其實也是一個私欲極其淡漠的人,即便是對執念頗深的小白,他的占有欲也是建立在他認為可控的範圍之內。
當他覺得天命不可控,自己又要羽化不能繼續保護她的時候,他選擇的也是放棄對小白的占有欲,一切都為了讓她快樂的活下去讓路。


所以,在我心中,專註一趣,就是堅持做自己。天崩地崩人設不可崩。
帝君念著佛經也不會成佛,帝君執劍蒼何亦不會成魔
---------------------------------------接續正文--------------------------



後來我發現她對知鶴似乎有一些敵意。
寶月光苑賜宴也好,喜善天開賭局也罷,她好像有些要跟知鶴對著乾的意思。
彼時我不知道她同知鶴的那些過節,就同我不知道後來她和姬蘅的那些過節。

連宋說我眼眶太高只將小白看入了眼,但是心又太大,除了小白以外的事都不是個事。
他說得沒錯, 怪我沒跟她說清楚,其實知鶴也好,姬蘅也罷對我來說只是意味著故人而已。


那時我不過三萬來歲,碧海滄靈遭赤鱬族的侵襲,彼時的我尚不善水系術法。
赤鱬狡猾且善音殺之術。白天他們同我在水面纏鬥消耗我的體力,夜裡趁我精疲力竭之時他們又催動音殺擾我修行。

一次我白天傷得有些重,夜裡調息時本就氣血翻騰,又遇赤鱬音殺。
就在我差點走火入魔的時候,只聞天邊一聲清嘯,一雙火紅的烈鳥俯沖而下,直接就咬斷了一隻赤鱬的脖子。
那便是知鶴的父母朱炎和赤羽,朱雀一族的始祖。
第二日我醒來,便發現自己躺在知鶴的母親朱炎的羽翼之下。而她身下卻一片血紅。
那一場和赤鱬的戰役,讓朱炎失去了她未出生的孩子。

那時的我未曾經歷過誰的捨生相救,對於從天而降的救命恩人只是滿心的防備。
赤羽告訴我,碧海滄靈靈氣充裕不可為赤鱬所侵,所以父神便派他們來守護此地。
先前並不知我棲居此地,往後他們要常住碧海滄靈,如果我不願意可以跟他打一架。
我當時有些不屑,我問他“你們所謂的守護和赤鱬的侵占又有何區別?”
他說,“侵占是排除異己,守護是同舟共濟”


我看慣了排除異己,卻沒見過同舟共濟。因從來無人和我同舟,我也無須他人共濟。
可是我看見自己被朱炎的鮮血染紅了的銀發,突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於是我就同赤羽打了一架。然後我輸了。
後來朱炎醒了,卻和赤羽冷冷淡淡的樣子不同,她很喜歡照顧我。
不管我是不是搭理她,她總是會把海裡撈上來最肥美的魚留給我。
她說海魚腥,用糖佐醋烹制最為鮮美。
我明明覺得生吃最鮮美,糖醋什麼的分明是她喜歡的口味。不過她做的也並不難吃。

她說冬天海風刺骨,用她翅膀下的羽毛給我織了一件羽衣。
我說三萬年了我都沒覺得冷,怎麼她來了我就冷了?
她非說我嫌她的羽毛難看。我說,你這麼一說,我發現是挺難看的。
於是她默默地把羽衣拆了給我做了床墊子,那玩意兒躺著確實挺舒服,我就沒拒絕。
她高興地又給我做了兩個護膝,被我偷偷塞給了赤羽。

那時我不知道那一戰對朱炎的身體其實損傷很大,十幾萬年過去都沒能再有孩子。
有一次夜裡我在海裡修習閉息術。五感打開到極處之時,竟聽見百裡外朱炎和赤羽的對話。
朱炎說,她也許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赤羽說,那就把東華當作我們的孩子吧。
朱炎笑了,後來又哭了。


那一夜,我第一次感覺到海水的冰涼,因為心中突然充滿莫名的溫暖。
後來朱炎懷上了知鶴,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赤羽臉上出現那麼明顯的笑意。
可是好景不長,朱炎剛生下知鶴不久,他們二人便在和鬼族的戰役中歿了。
比翼鳥族的鳳鳴陣其實追根溯源來自朱雀的火裂術。此術一開,就是一個玉石俱焚,灰飛煙滅的結果。
那時我和折顏從後方包抄鬼族老巢,卻遇到和鬼族聯手的妖族偷襲。
為了阻隔鬼族大軍橫渡無妄海,赤羽開啟了火烈術,等我和折顏趕到時,朱炎已經殉了。
臨羽化前,她把知鶴托付給我,一句話也沒留。
她看著我的眼神和那日她給我做蒲團時的一樣,溫柔極了。


他二人走後,碧海滄靈突然變得特別冷清。
直到很多年後,小白對我說著“我們家”的時候,我的記憶仿佛瞬間回到洪荒。
才知道,原來那時胸口裡莫名的溫暖來自一種叫家的感覺。


------------------------------------樓主碎碎念-------------------------
沒有好好復習原著是我的不對,原來知鶴父母對東華那麼不好嘛?
給我一個章節,我回去復習一下

不過,我本意是想把東華的性格養成豐滿一下。
我覺得他沒有變成一個真正的變態,一定是被善待過的。
如果大家真的不能接受對他好過的人是知鶴的父母,大家就忍一忍吧
這里主要是為了塑造碧海滄靈對東華的意義,以及小白之所以能觸動到東華的背後,應有一番情感連結
這純粹是樓主自己的邏輯閉環,歡迎大家提供不同的意見,和指出明顯的邏輯謬誤。


我一直覺得我們樓含金量也太高了,簡直媲美學術討論群~~
我作為樓主,只是借自己的文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大家盡管說自己的觀點和看法,我已經做好準備接受批評了~~來吧,躺好了~~~
-------------------------------------------接續正文-------------------------------



天泉那次偶遇,是我頭一次覺得她生得確實不錯。
她伸手去取娑羅花時,又愣在當場強作鎮定的模樣,嗯,挺好看的。
洪荒上古的時候,有不少寬衣解帶投懷送抱的姑娘,和她們比起來她的這番身姿倒也算得上出類拔萃之列。
不過魔族的姑娘基本都是非常鎮定假裝害羞,天族的姑娘是既想鎮定又想害羞。像她這般又要假裝鎮定又忍不住害羞的樣子,從前倒是沒見過。於是我就忍不住想逗逗她,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樣子,我覺得,嗯,也挺有趣的。


後來天上將她和我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我也沒有多放在心上。對於我來說那時的她僅僅只是有趣而已。
連宋問我是不是把她當成了當初那頭小狐狸,我覺得他這個故作風流的樣子是不是時間長了對腦子也有影響。
但凡什麼事都能往風月上扯,要不是司命當不了水神,他倆的仙職倒是可以換一換。

後來寶月光苑賜宴那日我又遇見了她。那日的她端的一派女君的架勢。天君不過是想賣一個面子給我沒想到她居然當著眾仙的面諷刺了天君一番,不吐不快到如此拐彎抹角也實在是難得。我想她約莫還在耿耿於懷那日知鶴在承天台的見死不救。


我卻覺得沒什麼,如若世間之事只要自己能做到就期待別人也能做到,要麼累死他人,要麼氣死自己。
於是我替知鶴擔下了理戰之責。那麼多年既然已經將她養成了**,那便有看管好她的責任。
放出去理戰事,萬一理壞了還是我收拾,麻煩。
也許這番舉動在她眼裡變成了護短,她便有些不高興。
我心下覺得好笑,一邊跟阿離說著一哭二鬧三上弔是全仙界共用的法寶,輪到自己了就只會徒手碎杯麼?


後來我顧著研究昊天塔沒留意宴席散了,臨走時發現居然她也沒走,看著像是醉了。
我一時沒忍住好奇,過去看了一眼,結果被懟了不說又搭上了一件外袍。
嗯,這姑娘看來是真的對我的外袍有意見。


不過也是奇了怪了,最近老有人提醒我那隻小狐狸的事。連宋知道內情說說也不奇怪,和我沒什麼淵源的她居然喝醉了也能把自己當成我的寵物。怎麼,凡是只狐狸都能冒充我寵物不成?

不過看她那副傻乎乎的樣子,我倒是覺得,要是小狐狸修成人形大概跟她也差不多吧。
說起那隻小狐狸,確實和我曾經豢養過的所有靈寵都不太一樣。
燕池悟將我誆進十惡蓮花鏡的時候我沒想過會從天而降這麼一隻小狐狸。
噴火的時候確實很有派頭,氣勢不輸我曾經養過的那些大個子。
我以為它應該是無辜被捲了進來,想要自保。哪知卻是個帥不過三秒的假把式。
這一身的法力顯然並不屬於它,看它一副傻不啦嘰的樣子,我並不知它原是專門跑來救我的。


自從我麾下那些七十二將走的走死的死以後,再也沒遇到過想要救我的人。
大約想要救我這種想法對於這一輩的神仙來說,就跟去向連宋討教耿直端正一樣可笑吧。
其實這也很正常,一來我並沒有什麼被別人救的需要,二來如果我真的需要救的時候,大約也沒有人覺得能救得了我。
可是大約是日子過得太久了,連我自己都忘了,救不救得了和救不救本就是兩碼事。


雖然我當時並不知道小狐狸是專門為了救我而來,但是它確實也陰差陽錯地救了我,算是同我有些緣分吧。
起初我也沒想要將它收了。但是沒過多久它就讓我對它刮目相看了。
我發現它雖傻,但傻得很有風格,居然敢用地瓜往我頭上扔,它就不怕剛把我救了又把我砸死?
這種奇葩怎麼能餓死呢,一定要好好培養才是。
也不知是不是我烤的地**較對它胃口,還是我以德報怨給它烤地瓜的行為感動了它,之後它就特別粘我。
其實那時姬蘅也很喜歡它,換藥找地瓜逗著它玩兒,其實大部分都是姬蘅做的。但它對姬蘅卻不如對我親近。
白天我打坐,它就在邊上自己玩兒。有時姬蘅逗它玩的挺高興的,但只要姬蘅想把它引到更遠的地方去它就賴著不動了。晚上我閉目養神,它就非要挨著我才肯睡。若是不依著它,就嚶嚶嚶的假哭。


有天晚上,這小家夥以為我入定了,爬到我臉上舔了一口。
舔完還跟做賊似的一邊裝睡,一邊得意。睡著了居然還流口水。
我之前養的那些靈寵雖然也喜歡親近我,但是如它這般膽敢調戲我的卻沒有。我覺得挺有意思,便也逗它一逗。
見它以為自己真懷孕了,一副悔不當初又視死如歸的樣子,我覺得心情很不錯。


那時我便決定要將它養在身邊,我直覺如果有它在身邊,我大約每天都會心情很好。
後來姬蘅同我討要它的時候,我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姬蘅還計較我端著輩分不該如此小氣,我卻覺得她沒眼力見。
小狐狸明顯喜歡我更多一些,她還同我要它,分明是想要占便宜。
而占人便宜這件事,跟輩分卻沒什麼關系,端看被占便宜的人是不是願意。
這件事,小狐狸不願意,而我,也不願意。多說無益。


後來小狐狸跟著我回了太晨宮。一開始我以為出了十惡蓮花鏡,它得了自由便不會如從前那般粘我了。
我甚至覺得太晨宮對它來說或許太過清冷,它呆個幾天估摸著就會覺得無聊想要離開。
可我沒想到它適應得特別的好,也總是變著法子逗我開心。而我也確實很開心。
日子久了,我竟生出了要將它一直養在身邊的念頭。
直到遇到小白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我想一直留在身邊的從來只有她。
其實那麼多年,我已經鮮少再生出想將什麼留下的念頭。
幾十萬年的歲月枯榮,早就磨滅了我對得失的計較。
得不過是失的開始,生亦是死的起點,萬物升落,神魔生滅皆是一場經歷,並沒有選擇。
所以我將化成帕子小白從阿離那裡強留下,甚至折顏來也沒同我要了過去。連宋對此很是不解。
那時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番舉動在他人看來存了一絲占有之意。我只是純粹想看她能裝多久。
後來回想起來,她那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模樣,同她還是小狐狸的時候別無二樣。


記得那時她為了逗我開心,硬吃了我一個多月的糖醋魚。明明毛都掉的差不多了,就是不肯說不好吃。
縱然我已經很久不介意物事的去留,但見它這番挖空心思想要留在我身邊,我內心還是有些動容。
那時連宋問我小狐狸有什麼特別,還用青丘九尾狐來同它作比較。
我有些懶得跟他廢口舌,他的思路一向是循著他自己的喜好。
對於他來說,不稀有,不極致便算不上特別。


對我來說,稀有也好極致也罷,旁人的看法都不及我覺得來得重要。
我說“它很特別,喜歡我做的糖醋魚”其實前半句確是真心話,後半句是拿來敷衍連宋的。
不過我不知道小狐狸和連宋一樣,信了我的鬼話。


那時我問她“原來你的愛好是變成帕子”時,不知她有沒有想起那時日日被我喂糖醋魚的時候,說過的那句“原來你們狐狸的口味很特別”。那麼多年她其實一直沒有變。
而我也沒有變,我彼時我雖不識她,不知她,但於我而言“特別”二字,總是和她脫不了乾系。
我從前便有這個壞習慣,對任何人和事都不容易上心,因此也嫌少有什麼執念。
遇上覺得特別的事物,起初也存的都是試探解構之心,卻並無珍惜之意。
是以不慎將她落入梵音谷之時,我雖也覺得硬拘了她來符禹山可能有些過了,但既然天罡罩在她身上,一切便不至於失控吧。

但事情的失控遠遠不如人的失控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縱是幾十萬年練就的臨危不亂和隨機應變的本事,也並不能讓我自己免於失控。
我的失控,並不是對她動了情,起了念。而是明明動了情,起了念,卻還不自知地乾了不少蠢事。
正是那些蠢事,讓事情的發展不再任我掌控。


在梵音谷落入阿蘭若之夢之前的那段糾葛,總結成一句話便是,我誤會了小白對燕池悟有意思,其實是我對小白有意思。
解憂泉邊她識破我和渺落鬥法,出劍相幫的時候,也許我已經對她上心了。
我先是覺得她非常聰明,同樣的情況知鶴就沒看出來她區區三萬歲的修為卻看出來了。
可下一刻她祭出劍來卻完全在我意料之外。顯然她非常清楚自己完全不是渺落的對手,可她撲過來擋在我身前的時候,看上去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仿佛救我和救當初那些被赤焰獸圍困的小仙並沒有區別。
她又一次在我面前,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出現。
而這次我竟成了那個被保護的人,這種感覺頗有些震撼。


亂世之時,我也曾受人庇護,也有人為護我神形俱滅。
那時六界的徵戰殺伐並不如書本上寫得那般大道昭彰,說到底是為了存活,為了綿延。
如她這般毛還沒長齊的小輩,根本無法想象那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你將之庇佑的隨時會棄你而去,你為之奔走的亦有一日將你嘲笑。只因你不再強大。
她也不會明白,現世中所謂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在那時,不過是選擇一種活法。只有成為最強,才能為當為之事,護想護之人。



可她在渺落面前,在我面前都算不上強,卻自恃一份不懼。這不懼,從何而來?
我不知自己是喜歡上了她的這份不懼的性子,還是喜歡上了這種,被她庇佑守護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舒服,因她對人好仿佛就是出於她的本心,無所求無目的,也無為善的自覺。
不求回報的付出我不是沒有經歷過,但不求回報不代表沒有目的。
父神曾予我碧海滄靈,也對我有培養教誨之恩,但他為的是六界的安穩和平衡。
知鶴的父母施飯與我之時雖也沒有想過要我報之以瓊瑤,但彌留之際將知鶴托付於我,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曾經有愛慕我的女子為我赴湯蹈火,灰飛煙滅,只求我一諾不忘。
這世間,付出二字本身便有著犧牲之意,這種犧牲讓受之者不得不重之,報之。
可是小白對我的好,從來沒有讓我感受到付出二字的壓力。


當然後來,我發現她對燕池悟也是這樣好。
我心裡便不太舒服了。我終於覺得她這種出於本心的守護雖然很好,但沒有針對性,確實有些頭疼。
但這就是她的可貴之處,我不能得了她的好又不齒她的好。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獨占這份好,讓別人都滾一邊去。
一開始我覺得自己做得挺好。
我知道那天她為了幫我耽誤了和燕池悟一起去偷頻婆果,於是我就幫她正大光明得到了參與競技的資格。
然後我又讓燕池悟滾出了疾風院,搬去和她同住,一邊教導她贏得比賽,一邊讓她照顧照顧我的起居
不過她做菜很對我胃口這倒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不過小白一向能給我驚喜。
所以,意外很驚喜,驚喜不意外。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是想要對她好。我的關註點一直放在達到自己的目的上:將她拘在我身邊。

宗學競技賽給了我天時,同住疾風院是地利,教導她贏得比賽是人和。占盡三機,豈有不贏之理呢?
可是兵法用得再好,目標沒搞明白有什麼用呢?這便是我乾的第一件蠢事。
我費盡心思將她霸占在身邊,卻不知自己已經動了心。
自然也不懂,動了心的下一步是要讓對方也對自己動心,而不是自顧自地繼續動心下去,接著乾蠢事。
小白是一個很好拿捏的孩子。抓住她的把柄她便言聽計從,掐住她的軟肋她就能同情心泛濫。
我並不覺得用她的弱點來拿捏她有什麼不好,她想要拿到頻婆果,而我想她留在身邊,這不過是大家各取所需,水到渠成的事而已。
我卻沒想過,她願意留在我身邊,其實也是因為對我有興趣。她那麼容易被我拿捏,不過是願意授我以柄罷了。
我喜歡她卻不自知,而神經大條的她就更不知,於是才會在我喜歡姬蘅這個誤會里越走越遠。
而我只是顧著要掃除那些我認為的障礙,卻放任姬蘅這樣在我看來無關緊要的人一步步成為我最大的障礙。
這便是我乾的第二件蠢事。因為我乾了第一件蠢事,所以我只能接著乾更多的蠢事。


我當著她的面喝了姬蘅給的湯,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去給燕池悟做糕。
其實我並不在乎姬蘅的湯有多好喝,我只在乎她的糕給了連宋,給了阿離,還要給燕池悟,卻獨獨沒有給我。
可我並不知,她也不在乎任何人喜歡她的糕,她只在乎我是喜歡姬蘅的湯還是稀罕她做的糕。
於是我便乾了第三件蠢事,將她所在乎的頻婆果,給了我不在乎的姬蘅。


直到連宋跑來跟我說,小白就是當年那隻小狐狸。
我才知道,我乾的最蠢的事原來是我自己以為眼裡滿瞞都是她,卻從未將她看清。
也未將自己看清。
往事一幕幕回閃過我的心頭。

她在寶月光苑埋怨我將她當作寵物的樣子。
她在喜善天押註要成為我帝後的樣子。
她從帕子變回仙身後沒有急著離開,卻想著給我掖被子的樣子。
她獨自坐在六角亭,落寞地看著星星的樣子。
她低著頭喃喃地說著,“其實我早就報恩了”的樣子。
她毫不猶豫祭出陶鑄劍,奮不顧身地撲過來地樣子。
她看見我流血,心知我捉弄她還是心軟給我包扎的樣子
她摔得渾身是淤青,卻關心我手上何時不起口子了時候的樣子。
她若無其事誇她自己做的芙蓉膏很勻稱的樣子。
她聽見我說羽化時,強忍著悲傷紅了眼眶的樣子。


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對我的好,從來不是所謂的天性使然,而是她用了兩千多年的執著,將喜歡我這件事變成了天性使然。
她的不懼,她的毫不猶豫,也不是什麼好為強者的自持,而是她對我的這份在乎,已經變成了守護的本能。
那些年我的不知情,如今我的不自知,也許是對她最大的無情,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寒了心斷了念,也無可厚非。
可她卻是個傻的,以為假裝不喜歡我就真的不喜歡我了。自己騙自己,還信了。


其實她是不是小狐狸,都無所謂。甚至她是還喜歡我或是還埋怨我,也無所謂。
我喜歡上她本就和這些無關。
但是我終於知道,我喜歡上她是一種必然。
因為,她天生長成了我喜歡的樣子,遠遠不如因為喜歡我而變成了我喜歡的樣子,來得讓我心動和歡喜。


==========終於可以進入阿蘭若之夢分割線===================


在看見小白落入阿蘭若之夢以前,如果有人告訴我,我會毫不猶豫地為了救一個姑娘而選擇羽化,我大約是不信的。

身邊執著不悔的動情我並不是沒有見識過,墨淵就是一個。他所愛之人少綰曾是我為數不多的摯友之一。
墨淵曾想要用一個天族盛世留住少綰,奈何少綰心中求的是地獄里開出鮮花。
少綰不愛他麼?未必。否則何必拼盡最後一縷神識留給他一個花神,只為全了他一個盛世。
少綰留不住,他自己又如何,還不是散盡修為祭東皇鐘鎖擎蒼。
如果那時他留住了少綰,難道他就不會祭東皇鐘了麼?他造東皇鐘的時候,應該就想到了這一天。
有沒有少綰,並不會不同。

所以,很多事情我們早已做出了選擇。而離別,失去,生死永隔只是我們終將面對的結局。
那麼多年,也許我也曾有過心動,可那些都成不了執著,無非是我早知道自己的結局。
可是,在所有的結局來臨之前,小白的結局卻先擺在了我的面前。
看見她被困在結界里油盡燈枯的模樣,我覺得我低估了動情二字的分量。
我突然就理解了當年墨淵的執著,並深以為然。那麼我想,此刻我把妙義慧明鏡托付給他,他肯定也能理解我吧。
再說了,我不一定回不來。凡事做好最壞的打算,確保萬無一失是作為一個曾經的天地共主的基本素養。


將她摟進懷里的一刻,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喜歡了她,她也喜歡我,那麼此行的目的就是安全把她帶回來,娶了。
安全第一,才有第二。

當然為了第二可以順利進行,先行鋪墊也是很重要的。
思慮周密一步百計也是作為一個曾經的天地共主的基本素養之一。
所以我告訴小白我們已經成親了,也不算是誆她,順序提前了些而已。

至於要讓她相信並不難,她心軟,見不得我示弱。
白家選婿的規矩倒是不足為慮,我以為手握重權三代世家什麼的,無非是要找一個能給小白撐腰的。
我這樣的,給白奕撐腰應該也夠了吧。不過小白好像比起我罩著她,似乎更喜歡她罩著我,所以這個不急著現在解釋。


現下我最擔心的是,之前兩千多年的蹉跎已經讓她幾乎心灰意冷,若日後離開結界想起了梵音谷的種種,搞不好不太好哄。
我想著,若如她所言剖心就可以原諒我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她可以想通,怎麼都可以。
不過我並沒有想到,原來阿蘭若之夢也是我同小白那些糾葛的緣分里的重要一結。
因此我最初不曉得她替代了夢中的阿蘭若,而不是我為她找的橘諾的仙胎。
也因此我在她被關九曲籠的時候,未能第一時間去救她。
那時我聽她同蘇陌葉說,她只是想要一個在她危難的時候能救她,救完她不把她扔下的人。而我從來都不是那個人。
聽她幽幽地說著,我沒有錯,只是她同我沒有緣分罷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一種深重的力不從心油然而生,平生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覺。


她說得對,如果沉曄沒有去救她,她也許就死了。
我想起那晚賞月令花時,我同她說,有我在,她可以活很長。現在這番話卻顯得那麼可笑。
我才發現事情並不如我想的那般盡在掌控,而這個失控的結果,我竟不敢承擔。
我一生肩負著四海八荒,六界生靈從未有過一絲的躊躇和畏懼,我沒想過會有一天,無法承受一個人離我而去。
我一生肩負著四海八荒,六界生靈從未有過一絲的躊躇和畏懼,我沒想過會有一天,無法承受一個人離我而去。


不過活了那麼多年,我沒想過的事情多了去了。
以前我也沒想過自己可以一路打架打成天地共主。
沒想過打著打著就得罩著別人,接著別人又罩著其他人,結果就變成我要罩著所有人。
沒想過的事做了也就做了,要做就做好,這是我的原則。


我發現之前的種種失策,主要是因為我其實還沒摸透“喜歡”這樁事,要怎麼做才算做好了。
其次,我從未有過將對一個人的喜歡發展到了自己不可控的地步。
那些我深知的,習以為然的一切規則,在她面前並不適用了。
仿佛每一次的相遇,都是重新開始。
第一次,她是我最在意的小狐狸。可我不知道是她。
第二次,她是讓我心動的小白。可我不知道她也是小狐狸。
第三次,她是阿蘭若,我是息澤。我不知道是她,她也不知道是我。
然而不管多少次重新開始,不管我知不知道是她,最終我總會喜歡,在意上她。
這就難辦了,此番她即便不喜歡我了,我也不能放任她就此離開了。

不過好在有之前兩千多年的執著加持,想要輓回她也並非絕無可能。
想到這里,我便安下心來。


誤會,傷心,之所以成為一個人難已解開的心結,主要是找不到出口,或是對方沒有給足台階。
她曾對阿離說的那個九天共用的法寶,其實是相當有慧根的一番見地。
當時我就覺得很驚艷,自己幾十萬年無往而不利的處事哲學,竟被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姑娘洞悉了。
不過後來我也發現,她不過是紙上談兵。真的遇上臉皮厚的,一點兒沒轍。

碰巧,我的臉皮,就有點厚。
真的是,非常的有緣分啊。

誤會,傷心,之所以成為一個人難已解開的心結,主要是找不到出口,或是對方沒有給足台階。
很多事情能不能成,天時地利人和固然重要,做事之人的心念才是關鍵所在。心念有多深,在乎的東西就越簡單。

她曾對阿離說的那個九天共用的法寶,其實是相當有慧根的一番見地。
一哭二鬧三上弔這個法子犧牲的是一個體面,體面掉得有多徹底,方顯成事之心有多重。
這一輩的神仙大多有些形象上的包袱,而且自己包袱越重看別人也就越迷障。
對於這種在我看來無關痛癢的犧牲,也就越受用。
其實不過是因為他們在乎體面更勝一些。而我更在意結果罷了。


那日她說她想要一個關鍵時刻可以保護她的人。我卻沒讓她覺得我就是那個人,確實是我做得不好。
其實這世上本不存在那個所謂的關鍵時刻,錯過的每一個時刻,都有可能成為那個關鍵時刻。
既然我已經知道她就是小白,我便不容許再錯過她的任何一個時刻。
當年將妙義淵放在梵音谷的時候我就對比翼鳥一族的背景調查過。也瞭解這一屆族王的過去和秘辛。
不過卻沒有將註意力放在他的這三位公主身上。更沒有留意過這個阿蘭若多舛的命途竟是攪動比翼鳥一族興衰的關鍵。

此番小白落入了阿蘭若的身體,卻興起了更為凶險的風波,九曲籠那一次依然讓我心有餘悸。
貿然出夢對將養她的元神不利,留在夢里又凶險難測。
看來,若要保全她萬無一失,唯有替她除去所有安全的隱患。


沒想到我這邊心思剛落定,橘諾和常棣就送上門來了。
相里闕手段不怎麼樣,養出的孩子腦子也缺根筋。
橘諾大約是承了她娘的基因,稍微聰明一些,也不過是一丘之貉。
可笑傾畫竟還看不上相里闕,在我看來這一對倒是般配得很。
阿蘭若不受待見也是正常,是一家人有時也進不了一家門。


下三濫的手段我見過不少,洪荒的時候鬼族最善用這些伎倆。
那些爬到我榻上的鬼族女子,有不少是用過這種手段的。我深知藥性起了之後,她們是何種姿態。
不過被小白壓在床上以後,我才知道原來並非是所有女子中了下三濫的手段以後都會變得下三濫。
而我也並非對所有下三濫的手段都不受用,全看對象是誰。
---------------------------------以下待續--------------------

她吐著小/舌/頭為我舔傷口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才是中了相思引的那個。
在意亂情迷之時還是不忘記哄我,心疼我的她,讓我很心動。
如果她總是這樣撩撥我,我大約等不到娶她做帝後的那一天。
但是一想到她這副模樣,差點被蘇陌葉看了去,我心頭又是一陣無名火起。
他們竟敢如此算計她,那麼就要承擔後果。
常棣是個蠢的,現實中後來也死了。橘諾卻有一些心機,現實中還繼承了王位。
既然是在夢里,兩個都除掉了才穩妥一些。
蘇陌葉那番要小白走完阿蘭若的一生的鬼話,我是不信的。
他多半有他自己的目的,雖然不至於害了小白,但也因他的私心生出不少變數。這筆帳我會跟他慢慢算。
在此境中多呆一日就會多一日風險,盡快將小白元神養回來才是正道。

果然,水月潭中也變故叢生。
小白的靈氣吸引了潭中的蛟龍,企圖撞破冰棺被我逮個正著。
起初這條蛟大約是見我沒有動用法力,就想把我速戰速決了。
後來見我不動用法力,竟然也想把它速戰速決了,就認真起來。看它認真了,我就不太想速戰速決了。


這種感覺讓我想起當年收服孟昊的時候,我屠了一頭他剛收的赤蛟小弟,於是他跑來找我報仇。
那時我動用了兩成法力,和他鬥了三天三夜。
這一頭雖比當年的孟昊差得太多,但用來活動活動這些年養懶散的筋骨也不錯。
沒想到它本事一般,倒是個氣性大的,打不過我就去撞館。
很好,我也是個氣性大的,碰巧也有點本事,遇到找死的豈有放過之理。
不過意外收獲竟是,小白她醒了。
她睜開眼望進我眼裡的那一刻,我不由地生出了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我以為對於失去這件事我早已釋懷,如今我才知,釋懷並不代表不在乎。否則這份復得的喜悅不會如此強烈。
盡管我知道她一直在阿蘭若的身體里,但這種將她實實在在抱在懷里的感覺,竟是恍如隔世。


來不及想太多,先這解決了這頭蛟再說。
沒有法術的不便之處,就是容易將形容搞得有些狼狽。
我想著在附近的山洞里將傷口簡單處理一下就去找她,卻沒想到她竟找了過來。
我記得她最怕黑,不敢走夜路,喊著我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我的心卻跟著熱了起來,她就是這樣,明明怕的要死也不知道那裡來的勇氣就不管不顧沖進來。
夜明珠也忘記拿出來,腳邊的蛇窩也看不見,沒有我護著她可怎麼好。


這麼想著我就把她拉進懷里,那種圓滿的感覺又回來了。
可下一刻她又不知哪根筋搭錯,又開始撩撥我。
這些年淡泊了的欲望也不知是不是專門為她卯著勁的,被她一點就著。
從前妖/姬/淫/童投懷送抱時無所不用其極的伎倆竟不及她動動手指的萬分之一。
我將她鎖在懷里,照著她方纔摸我的樣子描摹著她的臉龐,那才是她的眉眼,她的唇。
她回來了,我便無須再忍了。
如果不算小狐狸偷親我的那次,之前我和小白統共吻過四次。

第一次是意外,她從雪樁上掉下來磕到我嘴上,還咬了我一口。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異樣就是喜歡。但是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樣子,心裡是歡喜的。
第二次和第三次也不算是正兒八經的接吻,主要是小白對於這方面沒什麼經驗,我教了一下她而已。那時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唇齒相接方纔有了兩情相悅的的味道。心裡更加歡喜。
第四次是我哄她睡著,好盡快將她元神提取出來。而她不自知的投入卻讓我感覺內心無比柔軟。
這一次我吻她,卻分明感受到洶涌的欲望。我想將她占為己有,甚至恨不能揉進我的骨血,那種失控的感覺又出現了。

我知道我起了執念。但我並不後悔,我只怕嚇到她。對於我來說她已經不是阿蘭若,而對於她來說我依然是息澤。
我喜歡她,可她卻並不知道她也喜歡我。此事只能徐徐而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就在我正忙著煉妙華鏡的前幾日,收到了小白給我做的糖狐狸。
小狐狸栩栩如生一看就是比著她自個兒的原身做的。看著分外可愛。
我放了一個在嘴裡,一股優曇花的清甜順著舌尖散開,融進了心裡,所到之處仿佛開出了一片花海。
原來蜜糖,是這個味道。


那首童謠是一個鮫人唱給我聽的,鮫人一族的歌聲不用來殺敵的時候,有靜心安神的作用。
小的時候我喜歡躺在碧海滄靈的海子邊上,一邊看星星一邊聽他們唱歌。
我之所以記住了這首歌,是因為好奇那個鮫人明明生活在海裡,卻在歌唱青山下短籬牆。
他告訴我他愛上了一個人族的姑娘,這首歌是那姑娘唱的。她曾經給他做過蜜糖吃,那是他平生最難忘的味道。
後來有一天,我突然聽不見他唱這歌了。他的族人告訴我他為了救一個落海的姑娘,剖了鮫珠,死了。


那時我並不理解他的做法。六界之中人族壽數最短,他犧牲了自己救了那姑娘,終有一天她還是要死。
如今我卻仿佛有些明白了,有些滋味,也許嘗過了就再也無法釋懷。
有些好,你得了一分卻覺得回報十分還是不夠。
所以小白對我這樣好,我自然要回報她。
算算日子快女兒節了,不如就將她如今在我心中栽下的花海,送給她吧。


看見她高興地拉著我買這買那的樣子,我很高興。
她對我好,也許在她看來是因為覺得我可憐,心疼我。
但在我看來她這番我還一分她報十分的模樣,分明同我對她的心思別無二致。

她護著我不讓別的姑娘接近我的模樣分明是對我也存著一份占有的意思。


於是,我又沒控制住自己冒進了。
不過自從我曉得自己起了執念以後,我對於失控的感覺已經漸漸習慣,甚至還挺享受。
本來嘛,是她沒開竅,又不是我。忍不住也不算什麼。
關鍵是事後得補救回來,我覺得我乾得不錯。
其實自從我明確了自己的心意以後,我就認定了小白就是以後太晨宮的女主人。其他的可能性我沒想過。
誠如我同連宋說過的,她是不是小狐狸,都沒有關系。
之前她喜歡我,而我們卻錯過,因她那時喜歡的我,並不是如今喜歡她的我。
曾經她沒能讓她的喜歡讓我知道,我卻不能重蹈她的覆轍。


可是那個曾經讓她傷了心的我,如今橫梗在我和她之間,阻礙瞭如今這個喜歡她的我。
所以我想著,不如就成為息澤,繞開那個曾經的我,將如今這個我放在她面前。
她想要什麼都給她,她喜歡怎樣就怎樣。開門見山她一時接受不了,那就曲線救國。
我始終相信,她依然會喜歡上我。或者說她一直還是喜歡我的。
可是當我看見她和沉曄執手相望,說著和我不過是逢場作戲,絕無可能的時候,
我才意識到,她確實已經成功地繞開了我,喜歡上了別人了。
之前我覺得喜歡她就是給她想要的,她想怎樣就怎樣。
可是我沒想過,若她想要的不是我,我是否還能做到她想怎樣就怎樣。

但我沒想明白,為什麼沉曄就是她想要的呢?
沉曄有什麼好?我想了半天沒覺得沉曄好在哪裡。
我又想,那她想要什麼樣的呢?她要的,不就是我麼?
難到從前不喜歡她的我比現在這個喜歡他的我好嗎?我覺得這樣也說不通。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大約是之前的我將她傷得太深,她連如今的我也不想要了。
可我並不能回到從前將一切改變。我能做的只是改變現在。
那麼現在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呢?難道要將沉曄乾掉?


這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如果她想要的不是我,那我是否還能做到她想怎樣就怎樣?
答案是,不能。因為我想不想給她,能不能給她,她都不在乎了
那是她和別人的事,再和我沒有關系了。
可是小白的事,怎麼能和我沒有關系呢?


整個蒼生,六界生靈,哪個和我沒有關系,憑什麼小白就不一樣。
可是小白就是不一樣啊.....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想了多久,依然沒有想出什麼辦法。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小白的身邊。
看著她睡的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我想起她說著曾經因為喜歡我將上古史倒背如流的樣子,離我那麼近。
如今她就睡在我面前,卻又離我那麼遠。
她醒來看見我淋濕了,依然是之前那般關心我的樣子。卻再也無法讓我感到雀躍。

直到她吻了我的那一下,我才反應了過來,難道,我被耍了?
我確實是被耍了,但是我覺得比剛才她安慰我的時候心情好多了。
我內心被巨大的失而復得的喜悅填滿,卻忽略了一件事。
其實小白喜歡上了息澤,同喜歡上了沉曄某種角度上沒什麼不一樣,那都意味著她不再喜歡東華了。
這件事我到最後都沒有明白,或者說我壓根沒有把這件事當一回事。
在我看來小白喜歡上的是我扮的息澤,並非真正的息澤。所以小白並沒有喜歡息澤,她喜歡的始終是我。


後來在妙華鏡中看見小白同謝孤栦說著她的傷心,她的私心,她的放下。
我又有一種想暴打曾經的自己的沖動。她傷透了心,卻沒怪過我。只將一切歸結為無緣。

她說讓她的影子替她給我報恩,我有危險就去救我,我想要什麼都幫我得到。
原來,那晚她同蘇陌葉說的她想要一個可以關鍵時刻能救她的人,是這樣來的。
因為這就是她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好的方式。


天命老人說我和小白本來無緣相見,全因她執念感動上天,生生地造出了一段緣分。
從前我不知也就罷了,或是知道了卻沒有喜歡上她倒又兩說,如今我既知道了又喜歡上了她,我們二人的緣分沒道理讓她一個人努力。
天命老人說我和小白本來無緣相見,全因她執念感動上天,生生地造出了一段緣分。
可是這段緣分卻讓蘇陌葉給破壞了。蘇陌葉也是個妙人,當路人能當到如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確實很少見。
雖說是他歪打正著開啟了我和小白的緣分,但破壞我倆的影子也是破壞,這筆帳是不能抵消的。
阿蘭若和沉曄的緣分既然是小白掙來的,那我自然不能讓她的努力白費。


後來那棵雙生的四季樹在滾滾一萬歲的時候化成了人形,息澤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特地帶了來參加滾滾的生辰宴。
這一世,他二人的性子倒像是對掉了一下。女娃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看著十分的乖巧,息澤說什麼就是什麼。
而男娃卻喜歡圍著女娃轉,不管女娃是不是搭理他,一個人能在邊上嘮叨半天。
息澤嫌棄他吵,他懟起息澤的樣子倒比對著女孩耍寶的時候沉穩幾分。

哦,對了。那次生辰宴蘇陌葉也來了。
不過女娃沒搭理他。因為男娃壓根沒給他這個機會勾搭她。
那天小白很高興,滾滾很好奇,而蘇陌葉,臉色很不好。
我很滿意。
不過那日在妙華鏡中,除了阿蘭若和沉曄的前世今生,還有一件事也引起了我的註意。

原來我一直以為小白去凡間的那些年是去歷練,沒想到竟也是同我有關。
可是據我所知,我投身凡間的說法不過是為了掩蓋我元神沉睡的障眼法。
我既沒去凡間,小白又是給誰報的恩?

所以出了阿蘭若之夢以後,我又在妙華鏡里找到了小白去凡間的那段。


我看見葉青緹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非常熟悉。於是我用手觸碰了鏡面,進入到了他的思緒中去。
當他的記憶涌來的時候,曾經一些模糊的感覺漸漸清晰起來。
小白第一次對我說先夫教導時的樣子我就覺得非常熟悉,後來她將茶晶鐲子落在我這里,我拿著那隻鐲子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如今我才知道,這個感覺竟是來自葉青緹的記憶。
原來所謂先夫,是我。
頻婆果要救之人,也是我。
可是小白卻以為,那個傻皇帝才是我。
其實,這才是所謂的無緣吧。
明明在彼此的生命里糾纏甚深,卻能對面而不相識。
明明可以一次又一次愛上對方,卻以為自己每一次的拿起都是放下。
永不相見算什麼,相識相知又相愛,到頭來卻相忘,才算得上天意如刀。


我確實不懼什麼天命緣薄,因為我很清楚我愛的只有她。我也很清楚,她愛的永遠都是我。
可是命運弔詭之處就在於,在這段緣分里更為執著的她反而更容易為命運所挫。
因為錯過太多,失望太甚。
而每一次的放下,到頭來不過是將執念種地更深。
我不怕無緣,我只怕她心死。
如果這世間若還有什麼事能讓我無能為力,也唯有“她不願”這一件了。


所以我不顧連宋的反對篡改了小白的記憶。我並沒有騙她。
我只是覺得,這世間並沒有什麼事實的真相能傷人,人大多都是自傷。
誤會越多,自傷的機會就越多,而小白對我的執著再經不起過多的自傷。
我不能允許天命破壞我和她的緣分,她自己也不行。
折顏曾經問過我,如若早知道小白恢復記憶後會躲去凡世,我是否會後悔當初篡改了她的記憶。
我知道他是故意當著小白的面這麼問,無非就是想給我添堵。他明知我不會後悔。
因為任何一個選擇,總有不可預知的風險。我又豈知,若是我沒有篡改了她的記憶,連後來的滾滾都不會有。
至少,在她躲進凡世之前,我們還有過一段快樂的日子。

-----------------樓主有話說--------------------
在我出差斷更的日子里,很多很多精彩的評論和問題淹沒在樓層里。
我挑兩個重點說一下


1,她天生長成了我喜歡的樣子,遠遠不如因為喜歡我而變成了我喜歡的樣子,來得讓我心動和歡喜。
這句這樣寫很多人覺得這樣帝君喜歡上的就不是真實的小白了。我解釋一下我的看法。


小白喜歡帝君的2千多年,前期是一種帶點盲目的崇拜和迷戀在裡面的。但是天上地下崇拜迷戀帝君的小姑娘多了去了,為啥小白沒有走上歧途呢?因為小白底子好,三觀正。她本來就長成了帝君喜歡的樣子是沒錯。
但是她在喜歡帝君的日子里讓自己變得更好了,她並不知道帝君其實喜歡的是怎麼樣的女孩,所以她的改變不是逢迎,不是放棄自我去迎合。而是循著自己的價值觀,循著自己認知里覺得喜歡一個人應該有的樣子去改變。
而這種改變在她身上經年累月積澱下來的魅力,並沒有吸引連宋,也沒有吸引墨淵,卻吸引了東華。

這種契合,比天生就長成東華喜歡的樣子其實更加難能可貴。
東華沒有告訴過鳳九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鳳九卻因為喜歡他成長為讓他心動的女子,這才是兩情相悅,一見鐘情里那個我認為合理的必然性。


2,小白喜歡息澤,其實就是喜歡帝君。他們二人就是彼此的唯一。

這是一個結果論。但是對於當事人來說,真的並非如此。
我開文的時候就說過,我並不喜歡把他二人的坎坷歸咎於所謂的無緣。有仙友說過四個字,因果使然。
我很認同,所有的結果都是選擇帶來的。
所有的選擇都是基於一個人的三觀和經歷,不是宿命二字可以一言以概之的。


鳳九對於帝君欺騙她的事情無法釋懷,是基於她在這段感情里是相對沒有自信的一方。
因為她喜歡東華在瞭解東華之前。她的喜歡更多的帶有她自己的執念。
而她執念至深卻沒有執迷不悟,自怨自艾才是她品質中的貴之處。
但執念至深的人,往往容易一葉障目,也容易受到挫折,容易心灰意冷。
我們說,鳳九是執著的那個人,但東華是堅定的那個人。
堅定的人往往比較清醒,所以做事顯得冷酷。容易傷人而不自知。


所以小白喜歡上息澤是東華的劫數。以他的性格,必然會做出篡改記憶這種事情。
因為他是堅定的,他對於小白是他命中註定之人堅信不疑,所以他不在乎欺騙和誤會。
而小白不是,她受過太多的傷害,所以她更介意自己是否被認真對待,是否被辜負。
她不是看不見東華愛她,只是那不是能夠給她自信的方式。
----------------------------------以下正文-----------------------------

出了阿蘭若之夢以後和小白在太晨宮和碧海滄靈的那段日子,是我在羽化之前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這同她還是小狐狸時的那些日子有些像,但又不一樣。
和小狐狸在一起的時候,我只是覺得當下的每一天過得比以往更有意思了。
但我並不會去期待以後也有很長很長這樣的日子。因我知道以後的每一天不過是重復今天的日子罷了。
可是小白不一樣,自從有了她,我會想我們以後的日子會怎樣,她會怎樣,我們的孩子會怎樣。
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

原本我打算著一齣來就著手操辦我倆的婚事,可是不巧撞上了小白的兵藏禮。
看她那麼用功的樣子,我也不想用這些瑣事去煩擾她。於是我就自己去女媧神殿把婚媒簿子給錄了。

寒山起初看見我跟見了鬼似的,不過事情還是辦的非常利索。
按理說呢,婚配的神仙只需要同祭天地的時候將祭文燒給寒山就算是錄了姻緣簿了。
我這種自己跑去當著他的面燒祭文,並且看著他錄簿子的大約他從來沒遇到過。
不過他雖神職不高,卻是個擔得住事的個性,一句沒多問,錄簿子時運筆如風,一套流程行雲流水。
這種辦事風格我相當欣賞,於是就順手邀請他一同去參加半個月後的兵藏之禮。
回到太晨宮的時候,看見小白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我看了一眼她手邊的圖紙,嗯,果然很有想法。
有幾處機括的設計非常的別出心裁,既美觀又暗藏玄機。
最難得的是沒有什麼多餘的花哨,處處透著利落和大氣。
完全不像是她這個年紀的女仙應該有的審美。

我想起之前她還是小狐狸時候給連宋改的短刀圖,確實是一個風格。


我給她擦去臉上沾著的墨跡,越看越覺得她處處都很對我的胃口。
她曾擔心如若當初在太晨宮正兒八經地以青丘鳳九的身份遇見我,大約我也會像對待其他女仙一樣對待她。
沒有發生過的事我一向不大多想。
不過既然她比較在意,我也會想一想。
不管她是青丘鳳九還是小狐狸,有些事只有她會做吧。
比如吃我做的糖醋魚吃到掉毛。她不傻,明明聰明地誆了泰山老母的雪狐也去吃糖醋魚。
但是遇到和我有關的事,就總是透著一股子傻勁兒。
我欣賞聰明的人,但我卻喜歡明明聰明的人,卻甘願做一些傻事。

再比如她去十惡蓮花境救我,在承天台救人,在解憂泉和渺落一戰,她做事不會想做不做得成,只會想要不要做,該怎麼做。我很喜歡她做事的這種風格,只是如若她能將這風格再多花一些在拿下我這件事上面,可能我會更高興一些。


妙華鏡中我見小白曾同謝孤栦說過,所有人中,她一定是最喜歡我的。
其實她無須介意自己是不是最喜歡我的那個一,重要的是,她是我最喜歡的那一個。
這世間端著同樣的初心,卻背道而馳的人太多。全因同一件事,不同的人選擇的解決方式就會不同。
我只能說,幾十萬年來同小白一樣喜歡我的人,或者更有甚者並非沒有。
卻唯獨只有她的喜歡,是我喜歡的。

你問我為什麼,我沒想過,但這個重要嗎?
有些人喜歡吃魚不喜歡吃蝦,還能為什麼?不就是魚更對胃口麼。
這種事一點都不重要,都沒有小白做劍匣子來得重要。
看小白專心做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自己並不知道她有著很多繽紛多彩的表情,而且還會把心裡想的話直接說出來。


有一次我在她背後看她正在描畫劍枕。
一般的劍枕會設計一些機竅用來固定劍身,可是她的劍枕卻平整光滑,甚至還在枕中安了一塊黑曜石,這種錶面凸起的構造並不利於固定。
我就隨口問了一句,“這黑曜石是不是有些多餘了?”
頓時她就得意起來了,“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可不是普通的黑曜石,而是黑曜石的石脈煉成的黑曜晶”
我瞭然道,“黑曜晶對玄鐵有吸附作用,合虛劍的劍身是千年玄鐵,有了這塊石頭合虛劍無須機竅便能自行入匣”
她便更得意了,“不錯嘛,孺子可教也!”


我看著她得意的樣子,想起從前她是小狐狸的時候,每次得意起來小耳朵就會向兩邊立起來,挺地特別尖。
忍不住就摸了摸她的頭。哪知一摸她便立刻慫了,我也一時詫異。只聽她嘀咕了句”你是***鳳九,居然在東華面前班門弄斧“


平時她一貫喜歡叫我帝君,只有喝醉了或者惱我時才會直呼我名諱。
可是,如今聽她在心裡喚著我的名字時,竟覺得特別順耳。
於是我就哄她叫我東華,哄著哄著她就惱了,然後就叫我東華了。呵呵~
後來我覺得重霖每天在園子里給我安置合適的角度好看到書房裡的小白著實有些麻煩。
而且他老在身邊晃悠我也覺得礙事,於是我就把從前給小狐狸造的六角亭給改造了一番,方便我倆二人世界。

小白對我改造的亭子相當滿意,拉著我的胳膊說了一堆好聽話。
從前她對我更多是禮貌疏離的樣子,或是調皮搗蛋的樣子,要麼是被我惹惱了耍性子的樣子。
現如今她更多是撒嬌賣萌,甜言蜜語的樣子。這讓我很受用。


不過她很滿意的結果就是越來越專註,每天除了吃喝基本就很少搭理我了。
我其實不是很介意,雖然每天還是看看閑書,打打瞌睡,但是只要小白在身邊,總感覺日子清閑得相當圓滿。


就在劍匣子做得差不多的時候,我想著兵藏之禮倒是攜著小白一同去青丘提親的好時機。
就順帶提了一嘴。沒想到她居然還在糾結他們青丘的擇婿條件。這樁事我倒是忘記了。
既然她那麼看重順序,我就不要告訴她我已經錄過姻緣簿子了吧。
反正到時候寒山也會一起去,真要拿出什麼生米煮成熟飯的證據總不能讓小白把圓房的事拿出來說吧。
沒想到兵藏禮當天,老天竟送來一個聶初寅,把我和小白這檔子先斬後奏順理成章地變成了雪中送炭。
不僅解決了青丘的面子問題,還替小白省去了說服家裡長輩的麻煩。
至於白止他看上去似乎好像大約有些猶豫的樣子,但既然我的輩分平白被拉低了好幾輪,我覺得他就算有什麼不滿意也該釋懷了。
重要的是她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的,其他人的看法本就不重要。


在安排妥當這些事情以後我就帶著小白來到了碧海滄靈,這個曾經生我育我的地方。
我在此地初見萬物孕育,生靈始長的樣子,天地在視萬物為芻狗之前是遠古上神用永生換來的初生和庇佑。
這里的記憶於我而言算無所謂美好或是殘酷。
戰鬥是為了生存,守護是為了傳承。
歲月枯榮,生死往替,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見證。


可是小白卻喜歡這個地方,她稱之為“我們家”
在遇見她以前,我好像從來沒有想過有什麼地方可以稱之為“家”
碧海滄靈也好,太晨宮也罷,天族也好,魔族也罷,不過是我棲居之地。
我受天地靈澤而生,必有一天也要歸殉於這天地。
我既為天地共主,這天地便是我唯一的歸宿。
可是她卻把我從這天地深處拖進了十丈紅塵,她說這是我們家,這里便仿佛有了溫度一般。
不管是在青丘建竹屋,還是在碧海滄靈栽菜園子,她把她所到之處都變成了“我們家”

看著她漫天世界地撒歡,張羅著這里要栽什麼樹,那裡要種什麼菜的樣子,我仿佛也變得興致盎然了起來。
碧海滄靈那些於我而言並無特別的景色,好像突然成了什麼壓箱底的寶貝似的,讓我帶著她到處顯擺,樂此不疲。
從此碧海滄靈便到處都烙上了她的影子。

直到後來她不告而別,我又回到此處才發現,原來沒有她的“我們家“,和從前一樣沒有溫度。
而傷人的也並非寂寞,而是寂寞里徒留下的美好回憶。


如果我知道這之後是兩百年的分離,那晚我應該陪她看一次百鳥朝鳳的。
可若是因那一晌貪歡才有了滾滾,那也許我又無須懊悔。
如今想來,一切皆是因果使然,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便無須後悔。
姬蘅這個人,我從前沒拿她當一回事,皆因她從不在我眼裡。
雖然小白一直將她當作顆揉不下的砂子,但其實整件事裡面,姬蘅不過是一個引子。
要讓我和小白徹徹底底地錯過,還須得送信的燕池悟碰巧遇到宿敵被打昏,然後待我發現了又須得妙義淵碰巧崩塌需要我去調伏,再然後又須得折顏碰巧發現了小白被篡改了記憶,小白發現被騙又苦等我不著,這所有的巧合都撞在一起,才當得起一個天命無緣。


而這所有的巧合,就是這麼匪夷所思地撞在了一起,仿佛就是為了向我印證所謂的天命無緣。
從結果上來看,姬蘅確然是我和小白這趟緣分里最大的絆腳石,但其實如若沒有她,也會有其他人。


所以就算事情重來一遍,我想一切也不會有所改變。

這世間有很多事後看起來穩妥的道路可選,但面對未知,不論我選哪條路其都是凶險。

而我和她之間從無緣到有緣,走得卻是命運多舛這一途。
若沒有誤會至深,也不會執念至深,既有了執念至深,自然就羈絆至深。
我也許有遺憾,但並不後悔。

一切落定以後,離我和小白成婚的日子已經過去兩個多月。
以白止的脾氣這次是將我恨上了,我也想過要不要把妙義淵的事坦白告知。
但他一番要我同小白和離的激烈言辭倒是提醒了我,他們白家都是死心眼,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更加不會讓小白跟著我。如今什麼變數都能成劫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恨就讓他恨著吧。
青丘不肯幫忙,不過是絕了一條捷徑,我同她的這趟緣分里,本就沒有什麼捷徑。


以前沒有覺得當個天地共主有什麼好處,如今用這名頭尋小白倒是很好使。
我讓天君下各了一道旨意去鬼族和魔族替我尋小白的下落。天君向來要面子,下旨的時候不是很爽快,我同他說若是我的面子都要他來照顧,那我也不介意將太晨宮挪個地方。
他大約是覺得那樣他更沒有面子吧,才把那玉印蓋得扎實了一些。
其實文牒不過是走個形式,鬼族和魔族私底下也未必都買天君的面子。
為了讓他們上點心,我讓重霖開了太晨宮十幾萬年沒動用過的玉璞令。
那玩意兒算是我作為天地共主時一個類似於帥印的東西,我最後一次用它是神魔大戰的時候了。
後來天下太平,這東西就被我封印了。雖說用它來找小白還不至於,但是用來鎮場子還是非常管用的。
果然,不出半個月我就將四海八荒都翻了個遍。

依然沒有她的下落。


這個結果我並不意外,躲入十億凡世確實是一個讓我遍尋不著的好法子。
只是之前我依然心存僥幸,縱使是天命無情,我也有信心與之抗衡到底。
唯有她橫下心不要我了,才能讓我束手無策。
彼時妙華鏡已經被我送給了魔族,雖然再造一面不失為一個辦法,但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和靈力可以消耗。
我本想將剩下的時間和她過一段好日子,如今是不成了。
如果天命非要我們不在一起,從結果上來看不過和我提前羽化了沒什麼兩樣。
這樣想來,剩下的日子若是用來跟天命蹉跎,還不如為她謀一個未來。


我回到碧海滄靈,翻出當時她畫的那些圖紙,一遍一遍回憶起她說的“我們家”的樣子。
這里要種梨樹,那裡要種柚子樹,還有葡萄藤,佛玲花。這些原都是我喜歡的。
心中苦澀難忍,與其說那是我們家,不如說那是她想給我的“家”。

其實我無所謂她能給我些什麼,我只愛她滿臉寵溺地說著“我最疼你”的樣子。
一直以來我的心存僥幸,我的有恃無恐,不過是仗著這一句“我最疼你”
卻也忘了告訴她一句,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
因為沒有了她,什麼都不重要了。
雖然以後這里大約我也待不了多久,但我還是按照小白的設計將那些我喜歡的東西都置辦好了,一樣都不少。
我打心底裡不希望她將我忘了,後面的日子那麼長偶爾睹物思人也是好的。哪怕是睹物恨人也好。
不過她那麼死心眼,若是觸目皆是我喜歡的,一氣之下乾脆不來了也是有可能的。
於是我想著也要弄一些她喜歡的,畢竟這是“我們家”,一定要我倆都喜歡的才行。


她都喜歡些什麼呢?
記得那時在太晨宮後院的玉泉里她倒是玩得很開心。
嗯,那就在觀景台邊上也搞一個溫泉吧,再種幾棵娑羅樹。

她還喜歡擺弄機關,兵器什麼的。也是,他們青丘都擅長這些,她更是其中翹楚。
這個好辦,渺景山裡埋了很多上好的玄鐵,夠她折騰的。
乾脆在山下給她開一間藏劍室,把我的那些藏劍也一並放進去。
屆時她將做好的劍同我的放在一起,嗯,還不錯。
對了,她還喜歡做菜。
菜園子里的種子要多整一些,種類要齊全。
她喜歡的無憂花,龍雲豆,白蘿卜,水果椒,還有我喜歡的冬葵菜,胭脂菜,蔓荊子,都種在一起。
魚塘也是必要的,要是天池裡的雪玉鯉才好,魚脂肥厚,肉質也鮮嫩。
再種上些雨時花,根莖能入菜,花開又美觀,她一定喜歡。


是了,她還喜歡漂亮的東西,別看她平日里對拾掇自己不怎麼上心,但凡事都愛講究一個美觀。
這些從她設計劍匣子的細節上就可見一斑。就連打架打輸了都講究一個落敗的姿勢是不是體面。
不過她打架的樣子確實好看。那種好看不是故意耍出來的花架子,而是性子里透出的乾凈利落融匯在劍招里生一種出塵的飄逸,再加上她本就生得美卻又帶點不自知的散漫和颯爽,這些都是我喜歡的,她獨有的調調。


可是這些都不及我第一次看見她跳舞時來得驚艷。
她跳舞的時候和打架時的樣子反差極大,平日里的利落和颯爽揉得一絲不剩,指尖和眉梢卻是極盡纏綿,九尾狐族的媚態暈染在她的眉眼,唇角,甚至發梢。可當你望進她的眼睛時,依舊如一汪清潭,澄澈又明媚。她說她跳舞比知鶴跳得好看,實在是謙虛了。我覺得九天上的神女沒一個跳的比她好看的。

我喚來靈鳥,讓它們跳她想看的百鳥朝鳳。一時間寂寥的夜空熱鬧無比。
雖然在我看來依然不及她的十分之一美,但既然她喜歡,就讓它們常來吧。
我不在,讓它們陪著她解解悶也好。
這幾年妙義淵的濁氣愈發渾厚,外溢之勢已有些難以壓制,秋水毒又牽制了我的法力恢復。
我估算著大限之日不遠了。還有最後一樁心事,便是待我羽化之後如何能保她一世無憂。
雖然青丘有白家和折顏能護著她,再加上白淺的關系,夜華和墨淵也能照拂一二。
但是這些人於我來說都是外人,我才是她正經的夫君,她必要由我護著才周全。
即便我不在了,也要給她留下些什麼,關鍵時刻能替我護著她。
例如飛升的時候替她避個雷擋個劫什麼的,或是遇到了威脅到生命的危險時能保她不至於傷及根本,魂飛魄散之類的。
我想起當年少綰羽化的時候,拼著最後的靈力給墨淵留了一顆紅蓮子,我倒是可以效法一二。
不過她那紅蓮子最後卻沒被墨淵看上,關鍵時刻也阻止不了墨淵生祭東皇鐘,實在是不怎麼頂用。
若是小白和墨淵一樣,不肯要我的東西怎麼辦?對了,剖心。
她說過,若要她能原諒我,剖心可以明志。

我集天地靈澤而生,於碧海滄靈的靈石中孕育而出。若是羽化後還能有什麼可以留下,也唯有一顆石心。
正好可以用半顆心來打一枚戒指,再將半生靈力封印在裡面,保她飛升之劫綽綽有餘了。
至於還有半顆心,就用來造福蒼生吧。
畢竟她也是蒼生,蒼生也是她。
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將半心戒打造完成,巨大的仙力消耗幾乎讓我一度無法維持清醒。
可是我竟覺得半顆心不如一顆心那般疼痛了。朱紅色的戒指躺在掌心,和她額間的鳳羽花一般顏色。
突然覺得將戒面雕成鳳羽花的樣子也很好,看著一定比現在光禿禿的樣子好看。

每刻一刀心中便重一分,之前胸中無盡的空洞仿佛隨著鳳羽花的成形漸漸被填滿。
戒指雕完了,我知道時間也不多了。
剩下的半顆心無法將餘下的仙力持久地凝聚,我必須要在仙元開始潰散之前將星光結界造出來。
我等待了三十六萬餘年的這一天,終於要來了麼。

閉上眼睛,我仿佛記起了那個鮫人空靈但充滿期冀的歌聲,青藤開出青花來,摘朵青花做蜜糖。
這歌聲不知何時開始總帶著優曇花的清香,讓我想起一隻只不可方物的小狐狸。
我又記起了少綰,她羽化時燃燒的鳳羽燒紅了整片天空,一片血色中她卻一身白衣如雪。我卻記不起那時她臉上的表情。
眼前浮現的是她看見墨淵將一支醜得不行的簪子若無其事地頂在頭上時嘴角微微上揚的樣子。那支簪子是她用三顆龍涎果賄賂我教她打的。
我也記起了祖媞,她一生無情卻是個溫柔的人。最後化作玄光時她眼中最後一抹清光像碧海滄靈的初陽,溫暖又明亮。
還有墨淵,二十六萬年前少綰燒毀若木之門時他眥目欲裂,幾欲癲狂。而七萬年前他祭出東皇鐘時望向白淺的最後一眼,應是不捨的吧。


本以為這一生綿長,守六界萬里山河,護天下蒼生無恙。大限將至時不過是於山巔最後一次回望,沒有不捨,也無須告別。
卻不想,回望皆是不捨,無語盡是告別。
我還是想見她最後一面。
將我的不捨給她,將這場告別帶走。
太晨宮里再見她,恍若隔世。
她端著茶杯問我“喝茶嗎”的樣子,仿佛回到了最初相遇時的那般疏離。
可我知道就如白淺說的,這般疏離不再是當初的剋制,而是心灰意冷的放棄。
心中的不捨化作最後的一絲不甘,我告訴她我過得不好。妄想著那個曾說著最疼我的她,此刻能露出哪怕一絲動搖也好。
我執拗地不肯放手,到死都要她做我的妻,告別二字被我忘得一乾二凈。
她怔然地望著我的眼神讓我轉瞬便清醒了過來。
她剛剛說,她等我等地太久太累了,不想再等了。
若不想她在等待中成執,也不想她在等待中絕望,唯有給她一個盡頭,方能還她一個可能。
而那個可能里,不會有我,也不該再有我。


她雖然嘴上說著兩清,但我知道她不肯要我的戒指就是不想同我兩清。
我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手裡的半心戒幾欲握碎。
我既盼著永不兩清,卻又希望能夠兩清。


我將戒指托付給重霖,讓他待我羽化以後再給她。
就當是最後的一點僥幸,賭她再如何心灰意冷,這世間我留給她的最後一點東西,她總是會要的。
當星光結界將整個華澤籠罩起來的時候,所有的不捨化作蒼和劍尖上盛開的佛玲,我仿佛又回到了洪荒。
我所為之戰鬥的,為之付出的從來沒有變過。
父神,母神,我的朋友,我的戰友,他們的每一片魂魄都未曾離開過這片土地,如今依舊和我並肩而戰。
而我們所珍愛的,心中眷戀的,執著不忘的,都是執劍在手的勇氣,欲將之一生庇佑,不離不棄。


然而我還是沒有料到,最後關頭,她竟非要將這不離不棄做到同生共死的地步。
看著她從半空中跌落的身體,輕得如同她化作的那方羅帕,卻要將我剩下的半顆心碾碎了去。
其實我知道她怨我,恨我,心灰意冷,但她最疼我,從來不曾改變。
那些僥幸是真幸,那些妄想都會實現,那些有恃無恐就是有所依仗。
只是我不忍,不忍再自私地要她用餘生所有的可能來成全我的選擇。

羽化是我不能逃避的結局,但即便我形消神散,這天地間的一草一木是我,雨露華澤也是我,不論風霜雨雪,她在哪我便在哪。我會一直陪著她,守著她。
所以我選擇羽化,雖不捨,但也不懼。
可是我卻怕她在我懷里漸冷,我怕她合上眼睛,我怕這天地間再無一人,最疼我。


可是她來了,帶著我的半顆心,對我說,我在哪她便要在哪。
好吧,就依她。
對她,我總是不忍心。

蒼和幻化出七十二道劍影在星光結界里築起一道劍牆,將三界濁息隔離在牆的彼端。
我最後望了一眼這個陪伴了我多年的老朋友,已經能感覺到劍靈在消耗自身的靈力勉強支撐著這個結界。
也罷,橫豎我走了以後再也無人可執起蒼和,就讓它隨我一起吧。


指尖的佛玲如雪般飄落,凈化著濁息的同時也加速著結界的崩塌。
我握緊她漸冷的手,突然覺得也沒那麼壞。不就是帶著小白去見少綰他們麼,他們會喜歡她的。
這麼想著就看見眼前出現了很多人。
失去意識之前,我覺得有什麼不對,那些人裡面怎麼還有墨淵?


等我醒來已經是三天后。我從連宋口中得知了一切。
墨淵用半個昆侖墟盛了三界濁息,相當於在星光結界裡面又造了一個結界將濁息都收了,星光結界失去了要解決的東西,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這不過是個拖延的法子,將這沒解決的燙手山芋從我手上過到了墨淵手上罷了。
無論如何,墨淵的情我記下了。既然我沒死,來日方長,總會想到解決的辦法。

眼下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事比守著小白醒過來更重要。
我不確定這場死裡逃生算是天命無緣的結束,還是和天命的又一場較量。
我怕我們的無緣,終將成了一個你死我活的結局。


後來白止找到我,同我說了一番話,”我們白家人都命硬,不是因為有九尾,而是個個死心眼,只要認定的事和人,就死磕到底。既然那丫頭認定你了,你就信她。“
信她。這兩個字重重地打在我的心上,讓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從沒想過自己是不是相信她,我只是一直不曾懷疑過。
現在想來,我做事一向只信自己,我以為只要自己篤定堅信,就不會有問題。但卻忽略了她是不是信我。
她不信我,因為我沒想過要信她,自然也不會在乎她是否信我。

我愛她,疼她,卻唯獨沒信她。
所以我不肯告訴她我的打算,所以我也料不到她會跑來陪我赴死。


後來白止渡了一半的修為穩住小白的仙元不至潰散,但她傷得太重卻一直沒有蘇醒。
不過我的心卻沉靜了下來,只要她不死一切都還有轉機。
直到我見到了滾滾,我才確信,這場和天命的博弈原來早就已經絕處逢生。
我雖讓她一次次失望,她卻總是心存不捨。
我望著這個和我有著一樣銀色頭發,卻和小白長著一般眉眼的孩子,心中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溫存涌動。
我無法想象她們娘倆在凡間的兩百年是如何過來的,她又是懷著一顆怎樣的心將孩子培養長大。
她將他養得很好,穩重又懂事。性子雖然不如她活潑,但是腦子卻聰明。這點應該是隨了我。


活了這三十六萬餘年,我的的確確是頭一回當爹。而且還是一個斷檔了兩百多年的爹。
但孩子突然就長成了一個可愛又懂事的模樣,我除了省心也生不出什麼當爹的煩惱來。
而且滾滾有一點隨了他娘親,就是心軟。雖然平時話不多,但是同他娘一樣見不得人示弱。
不出三個月,他就比初見時同我親近了許多。我這一日一日看著他,就覺得越看越滿意。
不過,我和小白的孩子自然是好的。
我倆就這樣守在她的身邊,直到她醒來,日子過得一片靜好。


-------------------------樓主有話說:---------------------------------
【枕上書人物誌】只在百度三生三世貼吧上連載,其他地方看到的都不是我,都是轉載哈~~
大家轉載還是要標註一下,雖然文在貼吧計較這些沒什麼意義,但是樓主認為人生在世,之所以能感受到來自世界的善意,是因為你也在善待世界。
------------------------以下正文----------------------------------------



我和滾滾商量著,等他娘親醒來要怎麼給她補一個婚禮。
滾滾說凡間的婚禮都是男方騎著大馬一路吹吹打打去女方家裡迎親,女方則是頂著蓋頭坐進一頂漂亮的大花轎,兩人再一路吹吹打打回男方家裡去。
他和小白還曾去看過熱鬧,小白當時對那個轎子頗感興趣。她說雖然沒有天族那種三拜九叩來得排場大,但是有一種莫名的神秘感和期待感。

我覺著坐轎子這個主意不錯,但是天上的排場卻不能做得跟凡間一般俗套,畢竟小白還是青丘帝姬,又是我的帝後,這頂轎子必須要做得獨一無二才好。
於是我挑了一個日頭不錯的天,就拎著滾滾去碧海滄靈物色材料去了。
滾滾初到碧海滄靈和他娘親當年一樣,到處撒歡玩耍,總算是有點他那年紀孩子該有的活潑勁兒了。
我用竹藤給他編了個風箏讓他去海子邊玩兒,他沒玩兒一會兒就興沖沖地拿著一棵胭脂菜跑來問我,“爹,這是什麼草,我以前從來沒見過,能吃嗎?”

雖然重霖每天都有意無意地企圖糾正他叫我父君,但是這些年他還是喜歡叫我爹。
其實我聽著覺得挺順耳的,大概是每次看見團子背後數落夜華的時候也是口口聲聲叫著父君,覺得父君二字也沒有多莊重。


我摸摸他頭頂那簇被風吹亂的銀發,告訴他,那個就是他娘親特別喜歡的胭脂菜。
他眼裡頓時放出光來,拉著我的手問冬葵菜在哪。記得他跟我說過,他娘親在凡間就惦記著這兩種菜。
我沒有告訴他,那其實是我最喜歡吃的菜,小白她其實更愛吃蘿卜。
我放他在菜園子里玩兒了一會兒,自己在邊上的亭子里描轎子的草圖。
凡間的轎子是人力抬舉,天上自然不需要,但是無人抬舉的轎子靠仙力漂浮著感覺又有些不倫不類。
不若直接改成馬車,由三匹天馬在前頭拉著,車身以九重**為底座,花瓣層疊錯落將小白擁在蓮心。車頂則以九隻玄鳥首尾相接連成閉環,每隻玄鳥銜下九株佛玲花藤,九九八十一根花藤從車頂垂下,圍成一個閉合的花簾,待花車行到碧海滄靈,玄鳥再打開閉環,花簾便隨之打開,屆時小白再從九重蓮瓣上拾級而下,這番噱頭之下必是美得驚天動地,艷壓四方。


“爹,你這也太誇張了吧”耳邊傳來滾滾驚嘆的聲音。
我尋思著他在凡間呆久了,定是沒見過什麼市面。我和他娘親的婚禮,這種已經算很低調了。
佛玲,玄鳥,都是小白喜歡的,這個花車她一定也喜歡。排場什麼的都沒有她喜歡來得重要。
不過滾滾在聽到我說,要和我一起坐著天馬去迎親的時候,就開心地跟我討論起天馬有沒有翅膀,坐起來舒服不舒服,把他娘親的花車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帶著滾滾在碧海滄靈住了幾天,我便帶著他去了一趟青丘。
若是要補辦婚宴,很多細節上還須青丘的配合才算得上圓滿。
兩百年前我將這些事情都托付了重霖和小白她娘,如今我卻不想假他人之手半分。
況且如今還多了一個滾滾,婚宴的流程自是不能同之前一樣了。


白止自從給小白渡完修為以後,幾乎沒再來過太晨宮,也沒提過要將滾滾接回青丘。
這確實像他的性子,反對的時候絲毫不懼撕破臉,一旦認定了就是全心全意地信任。
就連白淺也並不時常過來,偶爾帶著團子來陪滾滾玩耍,有幾次團子邀請滾滾去慶雲殿住幾天,滾滾沒去,白淺也沒說什麼。


但不管是兩百年前的橫加阻撓也好,還是現在的諒解信任也罷,我很清楚青丘看重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小白,是否要和我對著乾,全在小白。
如今小白還未蘇醒,但我並不知道死裡逃生以後,她的心結是否能豁然打開。天命無緣是否真的就此柳暗花明。
其實我心裡也沒有底,但我不懼,不代表青丘就沒有顧慮。
這世間本沒有什麼萬無一失,只有百密一疏。兩百年前的教訓告訴我,青丘無論如何不能再成為這一疏。
而要把青丘徹底拉攏過來,靠滾滾這個生米煮成的熟飯遠遠不夠。
必須要解了青丘的心結,讓他們體會到我對小白珍之,重之,非天命所能阻,非羽化有所終。
只有將青丘對小白的護短變成對我的諒解和信任,一切方纔穩妥。


不出所料,見著白止的時候,他臉上果然是一副我已經等了你很久的表情。
我記得小白說過他們家男人都耳根子軟,這真是一個很好的優點。
於是我將滾滾先放出去,乖乖地叫上一聲太爺爺。
滾滾雖然沒有團子那麼機靈會說好聽話,但是天性里帶著小白的血緣,看見白止很是自來熟,和天上那副少言寡語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看氣氛熱絡地差不多了,白止應該已經被滾滾哄得忘記開始要說什麼了,拉著他正一個勁兒地問他還會燒什麼菜。
於是我瞅著空,將滾滾收回來交給一旁的迷谷,然後巨細靡遺地跟白止說了婚宴的事。
我覺得那日我跟他說的話怕是比一整個洪荒加起來的都多,我覺著白止看上去顯然也已經被我的誠意打動了。
白止雖然沒有說什麼為難我的話,對於婚宴的流程也似乎頗為滿意。但我依然覺得他還有什麼話不吐不快。
我心想大約是小白依舊沒有蘇醒這件事,對於他來說還是耿耿於懷吧。其實耿耿於懷的又何止他。
說實話,今天不管白止如何為難我我都有信心對付過去,但唯獨小白同我一起赴死這件事,我確實無話可說。
我不願她死,可若那是她的決定,我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因她永遠是我的無可奈何和無能為力。


待到我領著滾滾準備告辭的時候,白止終是沒有放過我。
不過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說,“帝君雖護著蒼生,蒼生亦會護著帝君。若是有事,青丘不想置身事外,也不會置身事外”

是啊,他是小白的爺爺,但他也是白止。他是曾經和我一起浴血奮戰過的白止,他也曾為守這一方天下出生入死披荊斬棘,如何不知這肩上所負之重,皆因心中所執之重。我們之間本不需要諒解二字。今日卻是我說了一堆廢話。
哪有什麼下馬威,也無須解釋以明志,他今日所托甚至無關小白一個字,所求不過是珍重二字。

原來小白骨子裡的保護欲真的是白家遺傳的,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提醒著我,莫忘了自己也是蒼生。
小白是我的蒼生,我亦是她的蒼生。
這兩日我感覺小白的脈象越發穩健了,想來離蘇醒不遠了。
折顏雖然隔三岔五要來晃上一圈,不過他給小白診脈的時間還沒有挖苦我手腕上的刀傷時間長。
可能是因為我每日一碗生血喂小白的舉動在他看來有些藐視他的醫術,不過我自己的媳婦自己救本來就沒什麼不妥。況且,我不大愛見他老在我眼前晃,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藥丸正經救人我是沒見過幾個,用來壞我的事倒是一用一個準。


這日他又過來,步履雖依舊從容,神色卻不似往日悠閑。這是有事,但還不確定是不是嚴重的表情。
我正喂著小白湯藥,看了他一眼,等他說話。
他念叨了兩句今日小白的氣色比昨日又紅潤了幾分雲雲,終於進入了正題。
“東華,我前幾日去了一趟昆侖墟,發現墨淵他有些不對勁”
我們這些洪荒時代的舊相識平日里很少串門,折顏更是偏愛花紅柳綠的桃林,尤其不愛去他口中“一堆怪山”的昆侖墟。但是自從墨淵用半個昆侖墟盛了三界濁息之後,折顏就不時會和天君還有西天佛陀去昆侖墟關心一下情況。
我和白止雖然因為仙力折損不能親自到場,但每每也是通過疊宙之術參與其中。
記得最近一次會面,墨淵他並沒有什麼異樣。
“墨淵他怎麼了?三界濁息有異動嗎?”
“那倒不是”說著他從袖子里摸出一根白玉簪子把玩著,那是他想事情時候的習慣。
只不過年輕的時候他喜歡把玩漂亮的翎羽,自從遇上了白真之後就喜歡玩簪子了。


四海八荒都知道白真做簪子的手藝確實是無人能出其右,但很少有人知道,白真的手藝其實是折顏手把手教出來的。
只不過他當年傾力打造的一支平生最得意的簪子遭遇了白真他娘的拒絕以後,他覺得沒面子就再也沒有做過第二根了。
所以他把白真做的簪子收得有市無價,其實完全是出於他那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罷了。
他將手中的簪子“噠”的一聲敲在掌心,問我“你記不記得墨淵他有一根很醜的桃木簪子?”
我記得,那是少綰親手做了送給他的。自少綰羽化之後他就再也沒戴過。
他又說“那日他我去找他時,看見他又把那支簪子戴起來了,你也知道那簪子...”
是少綰?手中的藥碗有一瞬間沒有拿穩,湯匙“當”的一聲敲在碗沿上。


次日我在章尾山遇見了墨淵,看見他時他正坐在山崖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盯著一塊小石碑出神,頭上果然戴著那根桃木簪子。
石碑上雖然什麼都沒有,但是僅有很少的幾個人知道石頭心裡其實藏了一根雪白的鳳凰翎羽,那是奉行給少綰立的衣冠冢。
他可能察覺到我來了,但並沒有回頭,“五百年前我剛醒的時候,仲尹說他夢見了她。那時起我心裡便開始期待,期待她也能入我的夢來。可是我等了五百年她一次也沒來過”墨淵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這麼多年他很少會提起少綰,但每每提及總能給我一種不肯死心的絕望感。深重而無可救藥。他越是平靜,這種絕望就越是入骨,可若你看他的眼睛,便能在一片深潭之下看見不甘和執著的洶涌,一刻都不曾安息。
我走到他身邊,伸手去探那石碑,卻被他捉住了手腕。
“你知道麼,前幾日我竟夢見她了”手腕上的手並不如意料中的冰涼,反而有些濕熱。
我任由他捉著我的手腕,問他,“她說什麼了?”
“她說,讓我別等她了”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覺得他的手有些微顫。
“她既然回來了,為什麼要我別等了?”

他終於將臉轉向了我,他的眼睛黑的發亮,那些曾經深藏眼底的不甘和執著此刻鋒芒畢露。

我微掙開他的手去探那石碑,過了半晌才感受到一絲非常微弱的氣息。但足以說明一切。
無須多言,相信墨淵已經在我眼中證實了。
她,確實回來了。


我看了一眼他頭上的那根簪子,想說一句安慰的話,“我聽說,夢,一般都是反的”
說完我見他嘴角扯了一下,將手輕輕地搭在石碑上,久久地沒有挪開。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安慰到他。
回太晨宮的路上,我想,若是那日我殞在星光結界里,對於小白來說是不是就跟少綰之於墨淵一般。
我留給小白的半心戒,其實某種意義上和那支桃木簪子沒有什麼區別吧。
雖然我想著能給她留下些什麼,可是對於她來說,不過是睹物思人無盡的痛苦罷了。
多半,她也會向墨淵一樣,從此收起來再也不願見到。

可是東西藏得越好,執念便埋得更深,深到入骨入髓,卻也只能在夜深人靜之時,期盼一縷相思入夢。
可醒來呢,不過又是日復一日的枯朽的歲月和絕望的等待。
原來沒有希望的等待並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明知絕望卻還是想要等待。
好吧,若是如此,真是不如同死。


不過,這一天真的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因為不僅少綰回來了,小白也終於醒了。

-----------------------------------樓主表示---------------------
【帝君說】不會放太多小白蘇醒以後的內容,所以,意味著這個文終於要結束啦~~~
你們要的婚宴啥的應該會在第三者的角度實現,因為帝君說是以第一人稱寫得,自己在那誇誇的說自己辦的婚宴有多好****有多上臺面,這不符合帝君的人設~~

另外,小白醒來之前的這些,100%都是樓主自己YY的了,其實跟原著啥的也都沒半毛錢關系了
無非是想把每一個路人應該起到的作用都說明白,東華和鳳九不是單獨存在的,他們和身邊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些關系也同他們的緣分有著多多少少的影響,對於人物的成長和影響也是潛移默化的。

所以可能對於大家來說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前菜,但其實是餐後甜點。
大家不要過於期待重頭戲,那些東西在帝君眼裡,都不是事兒。
小白醒了也不會纏纏綿綿走天涯的,日子就是平平淡淡地過。

我會寫幾個短小地番外,滿足大家對洞房,二胎啥的訴求,但是不會放在【帝君說】里,請諒解!

另外,說句題外話,最近由於小紅書牽扯出一些轉貼的事情。
樓主還是那句話,全靠自覺和人品,既然在貼吧發文,這些都是能預料到的事情。太過糾結也沒有必要。
小紅書的行為主要是連皮帶肉,裡子面子都不放過,有點震驚到我了。
喜歡我的文我很開心,但是文一點都不重要,我們自己是最重要的,希望大家能長成自己理想的樣子~~

提前預祝大家五一節快樂~~
晚安
-------------------------------以下正文-------------------------


不過,這一天真的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因為不僅少綰回來了,小白也終於醒了。


我和墨淵分開後回到太晨宮,踏入寢殿的時候正看見滾滾在摘小白手上的半心戒,便上去阻止。
我的赤金血在小白體內的運轉因為有了這半心戒的加持很是事半功倍,現下又是她恢復的關鍵時刻,還是戴著穩妥些。
正和小家夥周旋間,便瞥見小白戴著戒指的手動了一動。我瞬間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周遭的一切仿佛離我遠去,我輕輕握住那隻手,去搭她的脈。眼神卻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點動靜。
幾乎是在我確認了脈相的同時,她眼睫微顫,醒了。


一邊的滾滾渾然未覺,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麼,而我卻一句都沒聽見。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眼光從迷茫到聚焦,然後找到了我,又找到了滾滾。
她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感覺到掌心的手輕輕地將我握了握。我用力回握了一下,才發現掌心已是一片汗濕。
她眼中漸漸聚起了笑意,接著又涌起了濕氣。

我俯下身,吻去她眼角溢出的一滴清淚,又去吻她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唇。
感受到她微顫的呼吸,終於帶有溫度和情緒,唇間有了越來越多的濕意。


然後我聽見滾滾驚喜的呼聲:九九醒了!
片刻,又加了一句:爹,你怎麼哭了!


【東華說 完】













三生三世枕上書人物誌,從每個人物的眼裡看東鳳-9 【滾滾說】

 【滾滾說】

我的名字叫白滾滾,我娘是青丘帝姬鳳九,我叫她九九。

我爹是東華帝君,我叫他父君。

其實我一直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我可以叫我娘九九,卻不能叫我爹東東。

我爹告訴我說,因為神仙叫自己的爹都叫父君。

可是據我所知我並沒有爺爺,我爹是怎麼知道爹應該叫什麼的呢?

後來我才知道,所謂神仙界的規矩都是他們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藉口。


所以,當我爹告訴我他是我父君的時候,我並沒有get到他得身份。

那時候我全部的註意力都在躺著的九九身上,她看上去像是生病了。

我記得有一次隔壁王二麻子的娘感染風寒的時候也是那樣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

我本想湊近了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可是父君卻擋住了我的去路。他端著個藥碗,我想他大概是個大夫。

我才註意到他居然和我有著一樣銀色的頭發,而且他長得尤其的好看。



後來他告訴我,他有著和我一樣銀色的頭發,是因為他是我爹。

而且九重天上,就只有我們倆的頭發是天生銀色的。

我覺得他這個說法比九九的那個酷多了。心中對他便有了幾分好感。


我問他,為什麼九九不告訴我你是我爹呢?

他說,你又不認識我,她告訴了你你也不知道我是誰吧

我覺得他說得確實有點道理。心中對他又信了幾分。



後來我又擔心起了九九,就沒顧得上和他說話了。

然後我發現,他也很擔心九九,也沒要和我繼續說話的意思。

我們就一起擔心九九,我心中覺得和他有了幾分默契。


他告訴我說,九九並沒有和王二麻子的娘親一樣得了風寒。她是為了救他被妖怪打傷了。

我有點心疼九九,也有點自豪,原來九九那麼英勇。

我也有點可憐他,他居然需要九九去救他,那他一定都快被妖怪打死了。


我問他,“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像差點被打死的樣子”

他說,“因為你娘替我被妖怪打了。我很內疚,也很心疼,所以要一直陪著她,你跟我一起可好?”


看著他那麼內疚的樣子,我也不忍心責怪他了。而且他還邀請我一起陪著九九,我覺得很開心。

記得王二麻子的娘親病了的時候,他爹都不讓他跟他娘親近了。那時王二麻子可傷心了。

我覺得,至少我爹比王二麻子的爹好


在我們一起照顧九九的日子里,我終於體會到了有爹是一種什麼感覺,就是和沒有差不多的感覺。

因為他既不像村裡大多數爹那樣喜歡教訓自家孩子要這樣要那樣,也不像村裡少數爹那樣特別寵愛自家孩子給他這個給他那個,還讓他們騎到自己頭上去。



我爹是一個做什麼事都很專心的神仙。

平時照顧九九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忘記我的存在。然後轉身看見我的時候會一副,你怎麼在這的表情。

但是每當我不小心迷路了,他總能馬上找到我,牽著我的手一路七拐八彎地走回去,而且每次都走不一樣的路。仿佛偏要給我繞暈了才開心,可是這樣幾次走下來,我竟把太晨宮所有的路都記熟了。



有一次我爬到樹上摘桃子,用力過猛摔了下來,我爹不知從哪冒出來接住了我,還沒等我心中涌起感動,他就又把我放回樹上去了。他說你這樣下來很危險,尋思一個不危險的辦法下來。順便再給他多摘幾個桃子帶下來。然後他就坐在樹下自己跟自己下起棋來了。我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從樹上下來,再把桃子遞到他面前。

他摸摸我的頭贊許地看了我一眼說,下次半個時辰,再多拿三個桃子就好了。


我爹還是一個很無所事事的神仙。

平日里除了照顧九九,他就沒什麼正事乾。不是坐在我小榻邊看書,就是在我撲蝴蝶的小池邊釣魚,要不就是在我和重霖下棋的亭子里泡茶。時間長了,他會給我幾本新書讓我看完給他講講,我為了能給他講明白就只好認真研讀,然後讀著讀著竟也體會到一些志趣。偶爾我也會把他釣起來的小魚燒給他吃,那時他會興致勃勃地在我邊上看著我燒,雖然他總說沒有九九燒得好吃,但是後來他弔上來的魚就一天比一天多了。他還總愛差遣我去給他曬茶葉,而且不同種類的茶葉還要放在不同時辰的太陽底下曬,曬完還要放進不同顏色的琉璃罐子。

就這樣不出一個月,我就把太晨宮里所有茶葉的品種和屬性都爛熟於心了。



雖然我和九九在凡間的時候也很習慣照顧她,但那時我倆相依為命,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

如今我瞅著太晨宮里既不缺宮婢也不少侍從,難道我爹是在培養我?

我心中疑惑,便跑去問他,誰知他告訴我說,“我看你挺無聊的,給你解解悶罷了”

我爹他雖然平時話不多,但是這種有問必答的風格最初還是很得我歡喜的。

後來我明白過來,大多數時候,他就是純粹胡說八道。

但那時的我雖然隱約覺得他沒說真話,卻總能真實地感受到他是開心的,或者是內疚的。


最最開始的時候,我問他,別人的孩子都是跟著爹姓的,為什麼我跟著九九姓呢?

他告訴我說,“因為小白家族龐大,祖蔭綿延,跟著她姓要比跟著我這個孤兒有前途。”

我心裡覺得他那麼為我著想我很開心,但是我又覺得他是個孤兒很可憐。

我對他說,有滾滾在,爹以後不再是孤兒了。

那時他對我笑了,他說,“你和小白很像,說的話也差不多。”

我覺得他有點大驚小怪,我是九九的兒子,我們很像不是很正常嘛

可是他笑得那麼漂亮,我不知道為什麼也有些開心。於是我也笑了。


後來我開始覺得我爹是一個很厲害的神仙。並不是因為很多人看見他都有點害怕的樣子。

而是我發現無論他如何胡說八道,我都拿他沒什麼辦法的時候。


我爹他吧,非常懂得怎麼招人疼。

九九說我這麼覺得是因為我太年輕太單純,他們成熟的神仙管我爹這樣的叫“無恥”

我當時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也不知道是誰把他的無恥縱容到這種令人發指的地步的”

其實九九才是那個最容易被我爹招惹的人,也是最疼我爹的人。


不過雖然我嘲笑她,但是我心裡非常明白,我爹他其實最招人疼的地方,是他太善於偽裝他的隱忍。

而越是和他親近,他的這份隱忍便越是深沉。而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愛豈止如此。


凡人有一個詞用來形容我爹倒是很貼切,叫靜水深流。


記得九九昏迷的第一年是我最不安的一段時間。我每天都不肯離開她身邊半步。

我爹從來沒有試圖將我弄走,但也沒有試圖過來安慰過我。

他只是在九九的邊上給我安了一個小塌,每天晚上給九九喂完藥就安靜地陪著我,直到我睡去。


我因在凡間有個半夜起床給九九蓋被子的習慣,所以每天夜半都會醒來。

第一次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我爹竟默默地看著我,修長的手指搭在我的小被子上輕輕地打著拍子。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約莫他有些意外,愣了一愣,然後搭在我被子上的手就順勢掖了掖本就蓋的挺好的被子。

我想他大約以為是他把我弄醒了,於是想借掖被子的動作掩飾一下他的尷尬。


我告訴他,九九喜歡踢被子,我是起來給她蓋被子的。可是看見她那麼安分的樣子,我突然就有些難過。

我爹他依然沒有安慰我,只是用他好看的手撫著我的額頭把我拍回被子里去了。

他的手涼涼的,有一股淡淡的白檀香,聞著感覺就很想睡覺。


後來的幾天,每次我醒來都能看見爹給九九蓋被子的模樣。

可是九九的被子就跟那天晚上我的被子一樣,沒有什麼不妥。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我爹他挺招人疼的。他以為他每天裝作給九九蓋被子的樣子,大概就能安慰到我了。

不過自那以後,我就很少半夜再醒來了。

可能是因為我知道九九再也不需要我給她蓋被子了,也可能是因為我真的被安慰到了吧。


不過我一直很好奇,我爹每天晚上到底是睡在哪裡的。或者他到底有沒有睡覺。

那時我並不知道神仙如果不想睡,其實是不用睡覺的。



有一日我偷偷地藏了一隻被我迷暈的金鳴蟲在懷里。夜裡它醒了便從我懷里往外鑽,於是我就醒了。

可我醒來並沒有在床邊發現我爹,而是在寢殿西苑的藥舍里找到了他。

我看見他正往九九的藥碗里...放血。那血赤中帶金,流進碗里卻隱去了顏色。



爹手腕上有一道細細的口子,慢慢愈合著,最後只留下一條粉色的印子,不仔細瞧也看不出來。

那時我不知道以我爹從前的修為根本連一個印子都不該有,我只以為他和凡人一樣,那個印子定是在同一處不斷地受傷才留下的。

那一刻我又有些心疼他了。原來九九每天三碗喂下的居然是爹的血。


我想著既然我是爹的孩子,是不是我的血也可以呢,於是我就跑過去把手伸給他。

他見到我又是愣了一愣,問我那麼晚跑來作甚?我問他我的血是不是也可以喂九九。

他靜靜地看了我片刻,仿佛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修為不夠,我用一滴你須要用一碗。我覺得不到小白醒來,你怕要被榨乾了”


我覺得有點失落,但是又覺得他有些危言聳聽,他見我不太信的樣子,就把手上的粉色印子露給我看。

他說,“這個吧,挺疼的。你看這個粉色的印子,只要不消失就會一直疼著。如果換做你放滿一碗血,這印子恐怕更深。你怕疼嘛?”


其實我和九九一樣,最怕疼最怕苦。可是如果九九知道我因為怕疼就退縮了,她一定會看不起我的,於是正當我準備鼓起勇氣說不怕的時候,我爹突然面露痛苦的樣子,“滾滾,父君的手有點疼,你給我吹吹吧”

我看他一臉蒼白的樣子,頓時覺得仿佛自己的手也疼了起來,馬上從善如流地給他呼呼了起來。

然後我就被他牽著滾回被窩了, 那晚我是抱著他的手睡去的。


慢慢地,我們在不怎麼交流的日常中,漸漸地親近了起來。

這種親近可能外人看不太出來,那是一種屬於我倆的心照不宣。

我沒有體會到在凡間嚮往過的有爹的那種感覺,但我體會到了,有他這樣一個爹的感覺。


我知道他大概也有了當爹的感覺,因為他對我的關註比起對九九的,從原來的十分之一增加到了五分之一。

隔壁王二麻子若是聽我這麼說肯定要同情我,其實我爹的十分之一也好五分之一也罷,都是很明顯的。

我從未因此覺得他的關註少得可憐,畢竟他還藏著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分在心裡,那讓我有一種雖然只有一兩銀子的零花錢卻有著一萬兩銀子遺產的,土豪的感覺。


在九九快要蘇醒前的那段時間,我和我爹聊得最多的是我和九九在凡間的事。


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我在說,他在聽。

不過他總能在恰到好處的時候給我一些共鳴,或者問一兩個很在點子上的問題,讓原本話也不多的我,多說上那麼一兩句。



漸漸地我才發現,他其實很想聽我說凡間的事,或者說他想知道那些年我和九九到底過得好不好。可是他一直沒有問,在我們熱絡起來之前的那麼長的時間里,他竟一次也沒有問過我。我覺得他相當地能忍。


我回想了一下第一次我們談起凡間的事情,是我突然發現九九手上多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戒指。

那時我很好奇地想拔下來看看,卻被端著藥碗進來的爹發現了。



他說那是他送給九九的禮物,九九很喜歡,讓我別摘下來。

我當時就不太信,我說,“可我和九九生活了那麼久從來都沒見她戴過,可見她並不是那麼喜歡吧”

因為九九從來不喜歡戴首飾,一來她喜歡做菜總覺得這些東西累贅,二來她沒腦子,脫下來就總找不到。



當時我就隨便那麼一說,沒想到我爹居然就有些難過,“你說得對,她是不喜歡,我硬塞給她她都沒要”


我見他往手上割刀子都沒那麼難過,就有些慌,忙安慰道,“其實你也不用太介意,你只是不知道她的喜好罷了。我知道她喜歡什麼,我告訴你,你別難過了“



我見他好像有些緩過來了,於是再接再厲道,”在凡間她總感嘆凡間的食材太匱乏,不能燒她最拿手的菜給我吃。我問她最拿手的是什麼菜,她說是冬葵菜和胭脂菜。可是說完以後她就有些失落,後來她再也沒提過這兩種菜了,我想她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這兩種菜,可是凡間沒有,所以她很難過,如果你能給她把這兩種菜找來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本來覺得自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很仗義了,可是卻發現我說完他好像更難過了。

他沉默了很久,告訴我改天帶我去一個地方,那裡種滿了這兩種菜。

我喜出望外,開心地拉過他的袖子,“等九九醒了,我們一起去。”

“好”

那時他並沒告訴我,原來那兩種菜並不是九九最喜歡的,而是他最喜歡的。


不過我還是對那隻戒指很好奇,我問他,“我在凡間時的夫子曾說過,送禮要投其所好方顯得有誠意,可是九九既然不喜歡,你又為啥偏要塞給她呢”

他說,“她不喜歡的並不是戒指,而是她在生我的氣”

“她為何要生你的氣呢?”

“因為...我騙了她”

“哦,那是不太好。九九她也愛騙我,我也很生氣。不過,我不會氣很久。半夜我還是會起來給她蓋被子,她多吃一塊慄子糕我也不跟她計較。因為我知道她其實很愛我。你也愛她對不對?“

“嗯"



見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很滿意,我覺得他一點都不矯情。

“那不就好了。你看她都為了你跑去打妖怪了,說明她一定已經不生氣了”

然後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又說,“你說得沒錯,沒準她是真的很喜歡你送她的禮物。否則她連做菜都嫌戒指麻煩的人,肯定不會戴著戒指去打架的!!”



我越說越覺得自己的一番推測頗有道理和邏輯,竟沒有看見我爹眼中的驚喜。

因為,九九她終於醒了。



【滾滾說 完】

樓主有話說:



其實在我心裡,滾滾和帝君相認以後的日常就是這樣一個潤物細無聲的樣子。

帝君和鳳九經過一場生死以後,也不會有太多的感情碰撞,一切盡在不言中。無須多言,不必多言。

也許誤會的背後曾是一個多說多錯的劫數,但誤會解開的時候,就如滾滾天真的童言一般,因為愛著,所以不會真的生一個人的氣,也不會真的放任自己從此陌路,袖手旁觀對方的生死。



所以樓主的滾滾說裡面只有父子二***常,期待夫妻撒糖日常的仙友們,對不住讓你們失望了~~~